[14:幼年期,两百斤。]
-
佑有财眼睛血红地盯着电视,电视修好了,就是中间有很长的一条裂纹,极具存在感,但不管电视能不能看,都轮不上佑茗看。
电视里正播放着双色球的开奖,佑有财最近迷上了买彩票,低投资高回报,他把人生翻盘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彩票上。
听见开门的声音,佑有财难得分了点注意力给门口的方向,他阴阳怪气的,“哟,舍得回来了?”
佑茗“嗯”了声,然后就弯下腰换鞋子。
佑有财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还以为你要去给别人家当儿子了,你妈是个贱货,你也是,整天追在别人屁股后面跑,让别人施舍你一口饭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饭桶?”
“你以为隔壁家是真对你好,他们就是自己过得太好,想让别人也看见他们过得好,故意叫你过去看看他们过得有多好,也就你个蠢货摇着尾巴凑上去。”佑有财粗声粗气地把隔壁一家人贬低得猪狗不如。
佑茗抿了抿唇瓣,他手指自然地垂下,他轻声道:“张阿姨对我很好,给我糖果,给我买早餐,给我做小龙虾,小南也对我很好,他和我做朋友,爸爸,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他们了。”
这是佑茗头一次帮外人说话,因为这已经不是佑有财对别人恶言相向,他嫉恨一切过得比他好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而他,早已经看不惯隔壁一家许久——一墙之隔,生活却天差地别,怎能让人不恨?
他以前也会帮妈妈说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帮过妈妈多少次了。
他抱着伤痕累累的妈妈说,“妈妈,我们逃跑吧,去一个爸爸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妈妈你那么厉害,我们可以靠自己生活下去。”
可是妈妈却说:“你爸爸不会做饭洗衣服,他离不开我。”
一个空啤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径直砸往佑茗所站的位置,佑茗不知道是来不及躲避还是根本就没想躲避,啤酒瓶直接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闷响,啤酒瓶又跟着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段。
佑茗额头上很快鼓起了一个大包,他用手指摸了摸,眼神幽深。
听见动静的李蔓清从卧室中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佑茗额头上的大包和他脚下的啤酒瓶,她惊呼,“这是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啊?”
佑茗目光平静地看着李蔓清,“妈妈心知肚明,妈妈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李蔓清嘴唇颤抖了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妈,我想上幼儿园,”佑茗耷拉下眼皮,“小南要去上幼儿园了。”
他话音刚落,佑有财朝他大吼起来,“幼儿园?上什么幼儿园?到时候直接去读一年级是一样的,小南要去幼儿园你也去,那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你也想吃,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既然当了我这个穷鬼的儿子,就要认命,别整天想着过那些奢侈生活。”佑有财这次没有打人,因为他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居然还不错,他喝了口啤酒,他很享受拿捏人的感觉。
许多男性都是如此,如果他们在职场风生水起,他们恶劣的本性尚且会受到遮掩,可一旦在外处处碰壁,那么他们就只能在家庭找寻身为男性该有的尊严。
佑茗抬眼看向李蔓清,“妈妈,我想去幼儿园。”
李蔓清站在佑茗和佑有财之间,她心里像是被一大锅翻滚的粥占据,熬煮得她浑身冒热汗,过了半天,她弯下腰,揽住佑茗的肩膀,“小茗,妈妈明天带你去看几家幼儿园,选一家价位合适,你也喜欢的,好不好?”
她甚至都还没说完,佑有财就大声吼了起来,“李蔓清你找死是不是?!”
李蔓清推着佑茗回房间,一边走一边说:“不管怎样,学还是要上的,竟然要让别人提醒我才知道送你去上学,妈妈真是个不称职的妈妈。”
关上门,已经大步走到她身后的佑有财翻过她的身体就甩了她一耳光,“贱人,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佑茗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听着外面的摔打哭求声,麻木地闭上眼睛,过了会儿,他听见自己的墙被人敲了几下。
本来不该听见的,这房子隔音不好,可也没那么那么不好。
归根到底是因为佑茗在床上开了个洞,敲敲洞口,声音就会传到他的房间。
动物的感受力和听力都远超人类,佑茗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听得见,可他就是听见了,他听见赏南小声在问自己,“佑茗,你爸爸又在打你妈妈吗?”
“佑茗,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呀,如果你爸爸打你的话,你一定要反抗,要逃跑。”
这样小的音量,小南一定是自言自语吧,但不管是不是自言自语,小南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
一瞬间,身后的摔打和哭求像是变成了婉转欢快的背景乐,佑有财的拳头变成了富有节奏性的鼓点,李蔓清的哭泣是拉长的弦乐。
赏南的话的确是说给佑茗听的,14说人类听不见他隔着墙小声说话,但是章鱼可以。
说完之后,赏南有些好奇佑茗的反应,他让14顺着墙洞检索。
14直接透视了整面墙给赏南看。
墙壁后面,一只处于幼年期、体型巨大的黑色章鱼趴在墙壁上,它的触手柔软地贴附于墙面,它们像一张不断蠕动的网,远离头颅的部位细,靠近头颅的部位粗,占据了一整面墙。
从赏南的视角看上去,这只明显很兴奋的章鱼,像是就趴在他的身体上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