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卢卡斯·约恩压住眼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夜之后,约恩兄弟更茫然了,茫然,茫然,如影随形的茫然伴随着他们,但是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茫然些什么。
继而,在回到英国的十天之后,他们终于接到了那通既被他们期待、又被他们恐惧的电话——那是专门从美国赶回来的、阿杰尔·彭德拉的二哥所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通,传出来的声音就沙哑到近乎像个死人。
电话那端的人颓唐地说:“可以探视了,你们把想探视的时间跟我说一下,我给你们安排。”
这样的颓唐只能让人心生不妙。
看了眼沉默而立的哈维,卢卡斯对着手机问:“越快越好,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越快越好——请问,阿杰尔他…”
对面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时间,堪称独断专行地给出了回复。
“好的,那么就明天下午两点吧,挂了。”
松怔的注视着已经传来挂断提示音的手机,卢卡斯只觉得,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也像冰冷的手机外壳般毫无温度。
次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真正的年满二十岁的双胞胎兄弟,捧着鲜花与水果,来到了彭德拉名下的医院之中。
这是彭德拉家自己的医院,供给阿杰尔的所有待遇当然是最好的。这并不像是一个病房,反而像是精致典雅又价格极贵的高档酒店,十月初的伦敦,一场又一场的秋雨不断,气温早已降下,但是室内的空调却开的很足,一踏入房门,便让人感觉到了舒适的春末。
而那个让他们挂念许久的人,则正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袖,靠在后背竖起的床铺上。
明明有很多话想问,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明明在这无比漫长的一个月中,数不清的倾诉将约恩兄弟的大脑几近压垮,但是,这一刻,当真正的看见了这个与死神交手的队长、朋友、大哥时——
卢卡斯提着水果,哈维捧着鲜花,他们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瞪大了那双焦糖色的眼睛,仿佛仍旧沉浸了“阿杰尔·彭德拉随时可能被死神带走”的过去中,不敢去碰触这个似乎会触之即碎的美梦。
半响,还是靠在病床上的那个人首先说,声音不高,语气很轻,显然还没有恢复气力。
“来了就傻站着吗?”因为手术,棕红的头发被全部剃光,光头状态的阿杰尔·彭德拉说,“卢卡斯,哈维,过来坐,我看了你们在西班牙站的比赛了,打的很好,真让我感到骄傲——嘿,干吗转过身去?你们这是哭了吗?”
——这是一个远比卢卡斯与哈维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更加更加美好的“重逢”。
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车祸,阿杰尔苦笑着说,这可真是累惨我了。
但是也没有提及自己的伤势,几句话的功夫,阿杰尔就掌握了话语的主动权,与他们分析起了那场位于马德里的双打决赛——哦!该死的!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听阿杰尔来给他们做分析复盘?!
然而,无论是向来言辞妥帖的卢卡斯·约恩,还是嘴皮子一向都不消停的哈维·约恩,这一刻,他们就像是被人揪住后颈的小猫咪,阿杰尔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语言能力。
他们给阿杰尔削水果、倒水,不时问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叫医生。
还是阿杰尔自己受不了了。
“——嘿!我已经从地狱里爬上来了,你们两个……”
“什么地狱…”将断掉的苹果皮扔到一旁,哈维小声嘟囔着,“你就算挂了也肯定是上天堂……”
“哈维!!”卢卡斯瞪他一眼。
阿杰尔习以为常的摆摆手:“好了,你们两个少吵两句,我头疼。”
此话一出,兄弟俩立马安静了下来。
接过小碗——里面有着哈维·约恩在削皮后切成小块的苹果,以及一根插在苹果上的牙签——阿杰尔吃了两块,然后问:“对了,月底的荷兰公开赛,报名日期快要截止了吧?你们两个报名了吗?”
卢卡斯与哈维对视一眼,没说话。
阿杰尔挑了下眉:“你们生病了吗?”
两兄弟摇头。
阿杰尔:“受伤了吗?”
两兄弟继续摇头。
阿杰尔:“近期有什么安排吗?”
两兄弟还是摇头。
阿杰尔:“又惹BOSS生气、和BOSS闹矛盾了吗?”
两兄弟仍旧摇头。
阿杰尔放下小碗,那双暗绿色的眼睛中一片平和,他盯着这对双胞胎兄弟问:“那为什么,你们不去报名参赛?卢卡,哈维,你们知道的,究其一生,每个球员都有一段或几段的‘上升期’以及‘低潮期’——毫无疑问的,你们正处于上升期,为什么不抓紧这个机会,去和水平更高的对手比赛?”
卢卡斯和哈维又对视了一眼,但是兄弟两人还是沉默。
而阿杰尔也没有再开口,他又拿起了小碗,一口一口的吃着,一时之间,房间中只有微不可闻的咀嚼声。
半响,卢卡斯问。
“阿杰尔。”
“恩?”
“你想让我们参赛吗?”卢卡斯问。
阿杰尔放下小碗,对着两兄弟招招手,当卢卡斯与哈维纷纷坐在他的床前时,他伸出拳头,轻轻的捅了一下两人的肩窝。
“何止是想让你们参赛,”阿杰尔笑骂道,“奥运会的金牌被你们送给丽萨了,我还等着你们把第二块从德国佬的手里抢来的双打金牌送给我呢。”
看着笑容依旧的友人……亲人,卢卡斯·约恩与哈维·约恩,他们又感到了那种仿佛空气被逐渐抽走的压迫。
复盘分析之后,他们开始了聊天,他们聊了很多,聊媒体聊球迷聊比赛聊奥古斯特。
“我知道这件事的,”早已醒来数天的阿杰尔叹了口气,“德国那边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