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接插叙-黑色记忆

更让人只能心生敬佩的是,在不缺家世、天赋、人品的同时,他还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

尽管只有十八岁,阿杰尔·彭德拉却早已是公认的下一任队长。

而这一名预备阶队长,一向是走的最晚的那个人,往往比乔内斯·肯斯坦这名教练走的还要晚。

所以,当接到卢卡斯·约恩隐含哽咽的电话时,阿杰尔是直接从训练基地奔到约恩家的。

当他开车来到约恩家的时候,就看到哈维·约恩的怀中抱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而卢卡斯·约恩则焦急万分的在门前踱步。

刺啦——

非常低调的普通车型在约恩的门前驻足停住,就着早已摇下的车窗,阿杰尔毫不犹豫地说:“上车,快。”

车内与车外,以那不规则方形的车窗为彼此相望的桥梁,在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阿杰尔看到了,这一对经常对他阴阳怪气的双胞胎兄弟,那染上猩红的焦糖色双眸。

车上,车内,气氛极度压抑。

哈维·约恩抱着丽萨·约恩坐在后排,卢卡斯·约恩则坐在了副驾驶中。

阿杰尔不断地按着喇叭,超速违章的驾驶着车。

他冷静的吩咐道。

“卢卡斯,你打开车窗,哈维,你也是,不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对外面喊一下有人急救,让他们让道………听着,不会太久的,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直接拨通了内线电话,和彭德拉家——我们旗下的医院联系上了,我们商量好了路线,所以救护车也正在往这条线路上赶,等会,遇到救护车后,就让你们的母亲换到救护车上,就算不说救护车上本身配备的医疗人员,最重要的是,救护车的开路速度远比我们要快………现在,在向外喊话的同时,你们最好组织一下语言——你们所知道的,与你们的母亲的病情所相关的任何消息,等会,到了救护车上后,你们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让医生更快的了解情况,你们的每一句话都可以……”

哈维与卢卡斯没反应,仿佛丢了魂。

“卢卡斯·约恩!哈维·约恩!”阿杰尔严厉地叫着两人的名字,“按照我说的去做!!”

被这声仿佛怒吼的呵斥声所惊醒,哈维下意识地寻找着自己的胞兄。

于是,在抬起头的刹那,在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睛里,哈维看到了同样的恐慌,害怕与无措。

……

………

奥运会后的两个月,西班牙,马德里,英格兰队的休息室内。

面貌相似的兄弟俩死气沉沉地相对而坐,尽管他们已经打到了决赛,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比赛的意愿,至少,在这段时间里,金牌与胜利已经无法再激起他们的激情与喜悦………他们只想回到英国,时刻驻扎在彭德拉家的医院里,干脆住在阿杰尔·彭德拉的病房前。

西班牙站,双打决赛前的四十分钟,英格兰的休息室内,仿佛被人偷去了喉咙,兄弟俩死气沉沉地对视了许久。

半响。

哈维:“卢卡斯。”

卢卡斯:“什么。”

哈维:“还记不记得,我们十七岁的时候,阿杰尔把丽萨送到了医院。”

卢卡斯沉默了一会。

“……我记得,”卢卡斯哑着嗓子说,“而且,我还记得,那之后,他把彭德拉医院的内线号码全都告诉了我们………那时的我们已经靠着比赛赚了不少钱了,但是还是承担不起那太过昂贵的住院费用以及医疗费用……”

“是,”哈维打断了他,脸上有着未剃干净的胡渣,他将手插/入了额前的碎发之间,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种介于沮丧与茫然之间的冷嘲,“是……”哈维喃喃着,“是,那个时候,是阿杰尔一力承担了全部的医疗费,当然,他完全不让我们还,除此之外——”

卢卡斯也打断了他:“对,除此之外,丽萨得到了最佳完善的治疗,他甚至以……也就是成本价吧?卖给了我们一栋就在医院附近的房子,还给我们介绍了许多靠谱的私人护理……”

然而,只有这样吗?

当然不是,在那之后,鬼知道阿杰尔·彭德拉怎么想的,他仿佛把他们这对被单身母亲所带着的小可怜当成了一种责任,把他们当成了关系更近、更为亲密的兄弟,他开始主动与他们次数更多的练球,开始在训练之外的时间也与他们“厮混”在一起——指导他们应付那该死的驾照路考,甚至还在他们考试的当天,专门开着车,仿佛是他们的家长与监护人,带着他们抵达了路考的考场……不止是这样,还有,带着他们去那些他们原本不可能去的场合“长见识”,在了解了他们的用餐口味后,主动带着他们去了无数家不同的餐厅……

休息室内,兄弟俩抬起头,双眼对视间,将对方眼底的焦躁与恐惧看的一清二楚。

“…该死…!”左手成拳,哈维重重的捶向了身下铁质的长椅。

像是又回到了几年之前……阿杰尔·彭德拉的头顶只有“对手”与“好运的家伙”这两个标签的时候,卢卡斯又找回了少年时的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

“他就是一个一点都不像富家公子哥的烂好人,”卢卡斯试图掩去言辞间那快要沸腾的焦躁,但是这显然并不成功,“我……”卢卡斯气息不稳地说,“我们感谢他的救治,但是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做那些对他来说毫无益处的后续工作……”

是的,尽管那些让约恩兄弟感谢至今的“后续工作”,对于阿杰尔·彭德拉来说,或许只是如呼吸喝水般的举手之劳,但是,又有谁规定了,因为举手之劳太过容易,人们就应该去做呢?

卢卡斯颓唐地用手压住了脸,五指深深地陷进他的面部皮肤里。

“不该发生这种事情的……”卢卡斯挤着嗓子,出口的声音像是破锣,“哈维,不该发生这种事情的……这个世界上有多么多、那么多的混蛋,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只有钱却没有灵魂的禽兽,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阿杰尔·彭德拉的身上……不应该的…!”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哈维·约恩站了起来,焦虑而暴躁地在休息室内来回踱步,“该死,卢卡斯,不要说这种话——妈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也知道……混蛋,我在说什么,我是说,我们能做什么?!阿杰尔拥有可以随时联系的医院内线,彭德拉拥有穷尽我们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财、无法拥有的人脉………卢卡斯,你告诉我,我们能做什么?!我们能为阿杰尔做什么?!”

哈维走到卢卡斯的面前,那双比兄长略大的焦糖色眼眸中满是狰狞的猩红与恐惧。

他蹲在地上,半抱住兄长的腰,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哈维·约恩哭了。

“卢卡斯……”他呜咽,“我不想再看到家人死去了……”

是的,对于卢卡斯·约恩与哈维·约恩来说,阿杰尔·彭德拉就是他们的亲人,就是他们的大哥。

“这该死的车……”哈维呼吸着,深深地、为了不让自己窒息而呼吸着,“这该死的车,该死的车祸,带走了daddy,现在又想带走阿杰尔……上帝啊,为什么不幸总是如此的眷顾着我们,我们能为阿杰尔做什么呢?——卢卡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就像当年一样,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哈维收紧了胳膊,愈发用力地抱紧了卢卡斯的腰,用着几乎能把卢卡斯勒死的力度,那段被兄弟俩刻意遗忘的黑色记忆,因为又一次的车祸,再一次的车祸,又开始一丝一丝的蚕食着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心。

哈维喃喃道:“应该是我出车祸的……卢卡,应该是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