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内。
欢呼声雀跃, 鼓掌声沸腾, 不同的语言相互交织,最终则化为了人们的名字——
比安奇!比安奇!安吉洛·比安奇!!
尤利安!阿茨特!尤利安·阿茨特!!
诺依曼!!本·诺依曼——!!
尼西!!叶夫根尼·尼西!!
苏舟加入了他们, 他的一只手撑住铁栏, 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与众人一同高喊。
前方, 工作人员开始加急搭建颁奖台;四周,浓烈到几乎能将人溺死的热情淹没了整个马德里中心体育场, 人声鼎沸, 震耳欲聋, 天花板似乎都要被人们的热切欢呼给轰然震破。
——这样的立场真奇妙,他是一个旁观者。
当欢快大笑, 大声叫好的同时, 苏舟的体内又仿佛分割出了另一个自己, 站在绝对公平的上帝视角,将所有人的站位都收入眼中。
欢呼是别人的,嘉奖是别人,奖杯是别人,落败的自己终于成为了一个无法参与其中的、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这种滋味很难描述,有些负面——不甘、羡慕、失落、遗憾;也有正面——想要赢球、不想坐在观众席中、想要站在那里、想要身披国旗、高举奖杯、亲吻奖牌……
而这一刻的他——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苏舟的肩上, 苏舟顿了顿,侧过头,是他的教练,他的舅舅。
“教练…”苏舟张了张嘴。
“嘘……”陈清凡微倾下身, 清浅的气音萦绕在了苏舟的耳畔。陈清凡没有解释,只是用他的一只手搂住了苏舟的肩膀,让他的球员、他的外甥,真切实质的能感受到他人的体温、他人的臂膀。
苏舟沉默了一会,抓住了那只垂在自己肩前的手。
舅甥俩没有再说话,他们望向已经被搭建好的两座颁奖台——单打赛事与双打赛事——听着广播中放出的振奋人心的动感音乐,DJ高昂的念着球员们的名字,自季军到冠军:叶夫根尼·尼西、本·诺依曼、尤利安·阿茨特,安吉洛·比安奇……当然,还有夺得了双打冠军以及亚军的德国队球员,以及夺得了双打季军的意大利队球员与西班牙队球员……
他们披上了与祖国国旗的色彩相仿的队服外套,依次踏上了高低不一的颁奖台,他们享受着全场人的欢呼,感受着全场人的热情,他们伸出手,接过奖杯,他们倾下身,让西班牙乒协主席为他们戴上奖牌,他们低下头,去亲吻他们的勋章,他们露出笑容,将那代表了七日拼搏的奖杯举过头顶,让全场人因他们而欢呼沸腾……
……真好啊。
捏紧了陈清凡的手,苏舟忍不住的想,他觉得人性这玩意就是艹蛋,从前拿冠军拿到手软,他也没觉得金牌奖杯有什么好的,这不,不过是恍如隔世的没有登上颁奖台……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得不到的才更想要。
“唉……”说不低落是假的,苏舟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能够站上颁奖台的人们,那可真是既绚丽又夺目,既耀眼又灿烂啊。
音乐、彩带、闪耀金星、乃至薄薄的水汽花洒……
体育场内成了欢乐的海洋,即使是落败球员的球迷们,也不禁被如此欢腾热烈的情绪所感染,语言与肤色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重要,只要你拥有笑容,欣然开怀,你便可以与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勾肩搭背,大笑拥抱。
西班牙公开赛终于结束了,从过程而言,这是一轮不错的巡回赛;从结果而言,这是一场与苏舟毫无关系的巡回赛……这仍然是一轮属于欧洲人的巡回赛,这是一场属于德国人与意大利人的巡回赛。
场中,颁奖台。
在记者们拍足了照片后,四位球员终于可以从颁奖台上下来了。
对于德国队而言,一共只有三个名次、四个名额的单打颁奖台,德国队在没有奥古斯特·沃尔夫参赛的情况下,顺利的拿到了第二名与第三名,这理应是一个非常不错、也非常正常的战果了,更别说,他们还承包了双打赛事的冠军以及亚军,但是——
贝克尔·沃尔夫冈教头的脸色并不算好看,德国队的教头也是有点气啊,他半点都不耽搁的在心中给本·诺依曼又安排好了一连串的加训菜单,同时又觉得,这场比赛真是输的有点一言难尽,看看吧,本·诺依曼怎么败的?他不是仅仅败给了安吉洛·比安奇一个人,诺依曼先生实际上是败给了罗德里格斯·雷耶斯+苏舟+安吉洛·比安奇三个人。
西班牙小狼狗:大量的消耗了本的体能,给本加了个debuff。
神奇小子中国苏:忽略前因,只看结果,这个中国人给安吉儿先生加了无数个正面buff。
——然后他们被加了debuff的诺依曼先生,便和这位被加了buff的比安奇先生对上了:)
贝克尔教头:“………”
看着从颁奖台上走下的两名弟子,以及另外的四位双打球员,贝克尔教头叹着气,对他们招了招手。
身披德国队战袍的众人,依次走到了贝克尔教头的身边。
贝克尔教头先是笑着夸了一顿将冠亚军拿到手的双打球员,然后立马收起笑容,转头看了一眼本,嗯,本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有点虚,在与自己的眼神对上后,仿佛是已经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更为痛苦的加训地狱,明明手拿铜牌,诺依曼先生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情绪,一张脸绷的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踏上战场。
贝克尔教头视线一偏,再看看他们喜夺单打银牌的小甜菜,不由自主的,脸色就稍微软化了点。
“尤利安。”贝克尔教头问,“和意大利佬打球的感觉怎么样?”
尤利安立马身体一僵,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贝克尔教头耐心的等了小会,听到自家小甜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
“……很强,非常强,尤其是最后一局,我毫无反手之力,我感觉……我受益匪浅。”
贝克尔教头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接问:“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听着,小宝贝,如果觉得有什么负面情绪,找我,或者去医务室,你懂得?”
尤利安却立马否决了:“不。”他非常果断的说,“不用了,教头,我不需要那些。”
贝克尔教头正想再劝几句,就听到尤利安接着说。
“和我打球的比安奇先生并没有使出全力……即使是在最后一局的时候,而苏舟……我的好友……”尤利安抿了抿唇,呼吸重了一些,那双褐色极浅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什么,让他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强硬,“——我不需要,教练,既然苏舟可以,我也可以,正是因为现在的我……我甚至已经远远地落后于苏舟了,所以我必须要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