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这才注意到,安德烈的视线是凝聚在某一个点的。
看着那个点,安德烈闷着头便不动也不出声了。
顺着安德烈的视线,苏舟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手。
对,就是那一只明明已经被宣布无碍,却仍旧被队医笑眯眯的裹上了一层纱布的左手。
闪电一道划破脑中,苏舟顿时惊住了:“………”
慢着,别说安德烈是在担心他的手???
“………%#@&%…”在苏舟的震惊失语之下,安德烈说话了,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小的可怜,苏舟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大脑震惊中的苏舟近乎是下意识的回道:“Pardon?”
在安德烈的脖颈处,苏舟似乎看到了几根凸出爆出的青筋,随着安德烈逐渐绷紧的面皮,在猛的一跳一动。
……苏舟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安德烈这一副总是有人欠了他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无偿的顺着他似的。
明明都是很正常的对话,在这个英国人的眼中,却好像是什么无法承受之重,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那一个词语、甚至是哪一个字,就会让这个在英国人在一瞬变成一个被扔入火山的火.药.桶,然后在一瞬间引爆整座活火山。
看到了安德烈攥起的拳头,苏舟的脚跟离地,小腿可以随时开跑。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药丸!安德烈又双叒叕他黄鸡的要发神经了!!
药丸!如果真的再磕着碰着!粥粥怕不是又双叒叕要被禁足了!
但是安德烈又让苏舟惊住了。
他不仅没有发脾气,还闷着气,极为压抑的说:“……你的左手怎么样…”
苏舟:“………”
风太大,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问题。
“…Sorry?”在安德烈的怒气即将膨胀之前,苏舟不敢置信的反问道,“……what did you say???”
安德烈:“………”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紧咬着牙,重复道,“你的左手——还好吗?”
一个是“怎么样”,一个是“还好吗”,虽然本意没有变化,但第二句却让人听起来舒坦了不少。
苏舟沉默了,注视着安德烈的目光,简直像是注视着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样直白的目光让安德烈的脑门暴起青筋。
沉默完,苏舟干咳一声,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虽然问出的话,让安德烈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这个笑露酒窝的中国人道。
“不好意思,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安德烈:“………”他磨了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了音,“你的左手,有、事、吗。”
苏舟:“再一遍?”
安德烈咬牙切齿:“我、说,你、的、左、手、怎、么、样。”
苏舟摸摸下巴:“Say again?”
安德烈的喉间发出可怕的“咕咕”声:“我、在、说!”喉音间酝酿着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吼,“你这只该死的左手他妈的出了什么见鬼的问题!才让你这只可怜的手掌被包了整整两天!!两天!!不过是一个碰撞!你他妈的就被包上了纱布!一个晚上了!!还没有撤下来!!”
他目露凶光的瞪着这个厚颜无耻的中国人,他妈的怎么突然就成了一个耳朵聋了的复读机?!
被骂为耳聋复读机的粥粥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才对,这才对,之前的安德烈都不正常,这样的安德烈才正常——
…了?
苏舟:“………”
不对!也不正常啊!不管中间夹杂了多少脏话!用了多少以F开头和以H开头的低级词汇,其本意还是在关注粥粥的手啊!!
苏舟的脸色,一点一滴的沉了下去。
安德烈的怒火霎时消失。
苏舟的眉头越皱越紧,右手抵住嘴唇,头也越来越低。
安德烈张了张嘴,忽然又失去了声音。
半响,生了锈的大灯泡垂下了头,声音极低的说:“喂,你——”
“——安德烈,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口张了一半的安德烈:“………”
“或者你今天还好吗?”苏舟猜测道。
又闭上了嘴巴的安德烈:“………”
“你在梦游吗?你发烧了吗?需要……”苏舟忽然想起了他昨天收到的那张名片,“需要我去帮你叫另一位彭德拉先生吗?”
紧紧咬住牙关的安德烈:“………”
三弹连发,发完了,苏舟又觉得自己是在白费功夫。
是了,安德烈发没发烧,关他什么事啊。
看看他这种反复无常发神经的性子,别看现在忽然梦游了,说不定等会又要上演全武行了。
安德烈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人,苏舟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了,苏舟还记得那唯一一次的流血事件是怎么造成的,虽然有着他刻意羞辱戏耍人的成分,但是安德烈最终是怎么做的?
他控制不住的抬起手臂,然后摔了他的球拍。
从他那时的震惊与愕然来看,摔了球拍是故意的,不小心打到苏舟的确是无意的。
这不能说明他的心肠不坏,但是能说明他在情绪调节方面的能力极差。
安德烈今天有点奇怪,苏舟停止了发问,直接道。
“我的左手不要紧,不会影响到我的比赛。”他重复着之前说过的那句话,“我需要回房午休了,再见?”
“……%¥@&*#@……”安德烈又把声音压在了喉咙里,高大的身躯莫名的有些颓然单薄。
粥粥长记性了,这次不反问,他似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全当安德烈说“再见”了。
然而安德烈好像也学聪明了。
“……如果你真的没事。”他嘟囔着说,目光仍然凝聚在苏舟裹了纱布的左手上,“……怎么会让那个德国人和西班牙人………还有你的另一个队友,三个人一起喂你吃饭。”
这番话,其实是经过了安德烈的一番修饰的。
第一声被压在喉咙里的原句是——
【你该死的怎么会像一个不能自理的成年巨婴一样!!他妈的被人捧着喂饭?!!】
安德烈今天的语速很慢,苏舟的英语很好,他不可能听错。
苏舟渐渐的睁大了眼睛,脑门里后知后觉的回放着一句话——
——你怎么会让三个人一起喂你吃饭?
苏舟面色一顿:“………”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遍,昨天,晚餐时间,餐厅内部,好像,大概,放眼四周,他的确是没有看到安德烈的…?
不止安德烈,凡是英国队的球员,他其实是一个也没有看到的?
……所以安德烈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舟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喂。”苏舟的眉间微微的皱着,“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人喂的?”
……不会真的有人把视频或者照片传到网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