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可以说中国苏谦逊到虚伪。
第二种,可以说中国苏只是表面淡定,内心其实在洋洋得意。
第三种,可以说中国苏妄尊自大,毕竟安德烈没有承认“那个人”是中国苏啊?那么苏舟说自己改变了安德烈?——就是不要脸的在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
英国记者的心中,迅速的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然而,这个中国人依旧是回答了他所没想到的那种可能。
他只是将报纸细心的对折叠好,递到了英国记者的手中。
“——那就记住这句话吧。”
他说,用着极为流畅的英文,用词与报纸上的黑字半点不差。
“‘One day, they all will be at the mere. I will be the master of the world’.”
他露出的笑意极其浅淡,英国记者为此失神,并不是因为这个中国人的样貌或者笑容是多么的风韵好看,只是因为这种仿佛历经世俗后的浅淡笑容,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的身上。
经验老道的英国记者感到了浓浓的违和。
他听到这个中国人说。
“这是一个很好的句子………安德烈说的很好。”
“记住这一句话吧,当安德烈·彭德拉站在了职业乒坛的顶尖位置时,这一句话绝对可以列入他的个人自传当中。”
“这一句话是伟大的,而安德烈·彭德拉或许能让这一句伟大的话变得更为伟大。”
“当一个人开始从自己的身上找寻问题,而不是一味的只会埋怨他人、从外界的客观原因上寻找理由的时候………”
“这才是一个人成长的初始与开端。”
英国记者愣了好半响,直到苏舟在他的面前反复的晃了晃叠好的报纸,发出了与空气摩擦的“擦啦擦啦”声,他才近乎不经思考的又问道。
“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长的?你似乎对此很有经验,是因为你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了吗?”
黑发的中国人对他弯了弯眉眼,嘴角浅浅的小酒窝让他显得格外年幼。
然而英国记者已经不会把他看作是一个容易被挑拨的年轻人了。
黑发黑眼的中国人,用着诙谐幽默的方式结束了这段对话。
“好了,先生,很高兴与你聊了这么多,但是五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再不赶去停车场,我们的教练可是要训斥我的。”
……
………
…………
英国队的休息室。
距离开赛还有二十分钟。
在房内踱步了足足十五分钟的安德列·生锈大灯泡·彭德拉,终于猛的顿住。
他不再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螃蟹,来回的在房内走个不停了。
英国队的休息室内,除了他,其余的人都在轻松愉快的闲聊着,见这个一刻不停、焦躁许久的人终于停住,便也齐齐的看了过去。
安德列站在原地,不再来回的踱着步,却是在原地使劲的跺着脚。
剁了几下,他猛的抬起头来,锁定了他的哥哥。
“阿杰尔!”他大吼的语气像是在对着自己的仇人说话,他雄赳赳的跑了过去,双手死死的扣在了阿杰尔·彭德拉的肩膀上。
别看阿杰尔比他大了十岁,安德烈的身板极为壮实,已经跟年岁二十六的阿杰尔·彭德拉差不多了。
安德烈的嘴唇狠狠的抖了几下:“阿杰尔,你说……你说……”
阿杰尔对此淡然极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安杰。”他极为亲昵的称呼着自己的弟弟,“无论你要说什么,现在是该去现场的时候了,你的中国苏在等着你了。”
“你的”两个字宛如刺激到了什么,安德烈猛的松开了手,但是他又觉得不甘心,可是时间不等人,所以他只能嘟囔的拿起了球包,随着教练走出房门的同时,一路上都在自语个不停。
到了球员通道的出口,不得不与非球员分别的时候,他终于又看向了一直走在自己身后的兄长。
“阿杰尔。”注视着兄长,安德烈死死的拧着眉头,道,“那个中国的混蛋………”
阿杰尔与随行前来的卢卡斯交换了一个眼神。
卢卡斯耸耸肩,与乐的看戏的老不修教练,也交换了一个眼神。
乔内斯教练清了清嗓子:“好了,安德烈,与你的哥哥好好的撒个娇,我们先过去了,不要迟到?”
安德烈厌烦的摆了摆手。
肯斯坦·乔内斯教练的纵容,也是让安德烈的性子放肆的原因之一。
毕竟,真的要追究起来的话,乔内斯的妻子,是安德烈的母亲的亲妹妹。
因此,这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血缘的关系,也有着点亲戚的关系。
乔内斯教练看得很开,安德烈的小毛病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年轻人谁没点坏脾气?孩子嘛,一个阶段一个样,长着长着不就自己长好了?
更何况,不是还有阿杰尔这位兄长看着他嘛。
人都走了个干净,安德烈这才道。
“阿杰尔,你说那个姓苏的中国人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那个狡猾的中国人想在赛前扰乱我的心思,所以故意说那种话?”安德烈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认为自己的分析明智极了,“说什么我的话很伟大,我能站在了职业乒坛的顶尖位置,伟大的我或许能让那句话变的更加伟大——”
“听起来真是恶心!他真的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安德烈的口吻尖锐的近乎愤怒。
“他怎么能这么说我?!他怎么能说……能说……”
“——能说你有个前途坦荡的光明未来?”阿杰尔一针见血道。
安德烈噎住。
阿杰尔平静道:“为什么不能呢?安杰,我说的话你不听,爸爸妈妈说的话你听了就忘,乔内斯教练相信你能自己成长,每个人都在给予你爱与宽容。”
“安杰,你是幸运的,不说远的,和那帮中国的球员比比,你知道你是多么的幸运吗?”
“你知道你是幸运的,你知道人们都在宠溺着你,然而你并不觉得这有多么珍贵,你甚至以此为依仗而更加的肆无忌惮,你明知道你的行为处事或许无法让你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是你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边肆意的践踏着他人的好意、试探着那条永远不能跨过的底线,一边在为此沾沾自喜。”
“‘哦,光明的未来?我会有的,没关系,我总会有的,那是我应得的’——别顶嘴,安杰,我了解你更胜过我自己,你一边在这么觉得,一边又认为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坦荡的前途,因为你也明白你在很多事情上做的不对。”
安杰尔嗤笑了一声,像是在看着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你总是这么不懂事,矛盾的让我发笑,很多时候我真想掰断你所有的卡,没收你所有的钱财,只给你一身保暖的衣服,然后就把你踹出大门。”
安德烈攥紧了拳头,动了动嘴,没说话。
阿杰尔摩擦了两下手指,他有烟瘾,现在忽然有些嘴痒。
“安德烈。”他叫了弟弟的名字,“我本来打算,如果你到了二十岁还是死性不改,我会让乔内斯把你逐出国家队——无论你的实力怎么样,无论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彭德拉不会给予你任何钱财,你该学习的是做人而不是打球。”
安德烈震惊的望向他。
阿杰尔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走上前,拥抱住与自己的身板近乎相同的弟弟。
没了先前的直捅心脏的尖锐刻薄,他长长的叹了一声。
“安杰,你明明很高兴的,当你看到了今早的报纸,看到那个中国人说出了那番话的时候。”
“这样的感觉不是很好吗?——这两个月里,你确实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汗水,然后你得到了什么?”
“这叫‘认可’。”
“这种‘认可’,不是我们这些外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给予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