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泽挠了下自己的下巴，颇有意外的开了口：“我是听说过你对猜球特别苦手，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啊……”
谭泽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由于球馆内太过寂静，这句话当然被围观人员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相对应的，其余人的讨论声，苏舟同样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是啊是啊，之前还有人专门做过苏舟的猜球胜率来着……”
“好像连百分之十的胜率都不到吧……”
“以后是不是可以用这个跟不太了解的新人们打个赌了？赌一周的午餐怎么样？会不会有点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戏弄新人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方式嘛……”
“就是就是，不过那是入了一队的球员啊，有可能不了解苏舟的猜球惨状吗？”
“这个……”
苏舟：“………”你们的声音可以再小一点吗？！仗着粥粥脾气好啊？！八卦一时爽，比分火葬场的道理都是不懂的吗？！
苏舟死鱼抬眼，一脸冷漠：“我选场地，就这边了，谭泽，你到底开不开球啊？”
“开开开。”谭泽笑弯了眼，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听你的，别气啊乖，现在就开。”
说着，谭泽持球走到了乒乓球台的左案，他是右撇子，右手横握，两面反胶，打法是弧圈结合快攻。
依照苏舟上辈子的记忆，谭泽打球的最大特点是什么？
一个字——
稳。
谭泽——萧泽的球特别稳，用“防守型”球员来形容他并不合适，然而，每当提起萧泽的时候，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防守能力特别强，因为他极、少、丢、球。
虽然吧，人们印象中的萧泽的“防守”，和大众意义上的防守还不太一样，萧泽的“防守”从来都不是类似削球的下削或者是软绵绵的挑球，而是一拍又一拍，用着或是击球或是拉球的动作，硬碰硬的将球给回击过去——这是并不适合用“防守型球员”来形容萧泽的第一个原因。
如果和苏舟进行相比较的话，苏舟的回球向来是“硬上加硬”，对手又冲又狠猛又转？苏舟可以不比对手转，但是一定要比对手更加的冲！更加的猛！更加的狠！并且更加的快！正因为苏舟“睚眦必报加倍报”的球风，才让人们永远无法把“防守”这样偏向温和的字眼，与苏舟联系到一起。
然而萧泽的回球则是“你有多硬就回多硬”，他不会非常刻意的加强进攻，回击的球风却也是非常的硬朗，对手有多硬，他就回多硬，哪怕对手那边打的再狠再猛，甚至在一板子拉球爆冲之后四肢大开、表情狰狞，萧泽的回球仍然是一个“稳”字，这才使得人们在不知不觉中为他套上了一个“防守”的帽子，尽管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坚硬的盾，他的矛也是同样的锋利。
这要感谢于萧泽非常扎实的基本功，他的多拍对峙能力非常强，球风又很硬，打法也极狠，在鲜少丢球的同时，萧泽的进攻也非常具有威胁性，毕竟一味地防守是很难取得胜利的，对于上辈子的苏舟来说，他眼睁睁的见证了萧泽逐步提高进攻性的整个过程。
犹记得在早期的时候——在苏舟十三岁、他刚刚加入国乒队的时候，明明拥有足以捅破敌人心脏的锋锐长矛，萧泽却不怎么喜欢使用，反而有着一个总是和对手对板起来的“坏”习惯，这让陈清凡时不时的就对萧泽劈头盖脸的一顿好说。
这是一个苏舟并不能理解的“坏”习惯，那一年，他十五岁，萧泽二十一岁，这个问题，苏舟憋了两年，终于憋不住了。
作为一个极其喜欢进攻进攻再进攻的球手，他问萧泽。
【萧泽，你为什么不进攻？………为什么不提高你的进攻性？】
萧泽笑着反问他：【我为什么要进攻？】
苏舟不能理解他：【你为什么不进攻？你明明有那样的实力，为什么不发力？】
萧泽捏了捏还是个初中生年纪的粥粥的脸，而吃了几次苦头的苏舟只能忍着让他捏。
捏够了，等价交换一般，萧泽给出了答案：【进攻或者不进攻，主动权在我，胜利又跑不掉，如果你去看看那些比分比较接近的比赛，我打球很主动的。】
入了国家队两年的苏舟沉思一会，恍然大悟：【………所以说，你就是懒了？】
萧泽：【………】
苏舟抓了把头发，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也是，如果水平相差太多，老是进攻反而打不起球来，发了力对方就接不住，还打个什么劲儿………虽然我在正式比赛的时候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但是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毕竟胜利又跑不掉，过程当然是自己说了算了……】
萧泽打断他：【苏小舟，谁告诉你“不进攻等于不尽全力”的？】
难道不是？在苏舟的眼里，除了削球手，这两者就是划上等号的。
然后，萧泽的回答，让那个时候的苏舟避了他好几天。
他颇为可惜的“啧”了两声：【怎么回答你比较好呢………不强求你明白那种快感，无论自己怎么打，对手都能以同等的方式把你的球给回击过去，哪怕你接住了再多的球、哪怕对峙了再多板、哪怕你在心中大喊“这球有了！”、“这是一个好球！”——你的对手仍然能把这一球给回击过来……】
【想象一下吧，苏舟，一方面，你锻炼了自己的控球能力，要知道，比起一味地进攻，随时随地都可以完美的调整自己的回球才更有难度；而在另一方面，你在锻炼自己的同时，还好心的磨砺了对手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一举两得，既自勉又助人的好事情，我为什么不做呢？】
苏舟…苏舟………苏舟张了张嘴，简直目瞪口呆，被萧泽的神逻辑给绕的失去了语言能力。
良久，他颤了两下，瑟瑟发着抖，觉得特别特别的冷：【………魔鬼！】
萧泽：【嗯？】
苏舟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吼：【你就是魔鬼！太魔鬼了！萧泽！你这个魔鬼！什么打球稳！媒体们都被你蒙蔽了！你分明就是个魔鬼！】
——虽然吧，后来，萧泽对苏舟说，那只不过是逗他玩的。
然而，直到今日，苏舟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萧泽在逗他玩，还是萧泽的真心话。
与此同时，苏舟操纵落点的能力，也不是在一开始就有的。
就是因为听了萧泽的这一番“玩笑话”，那一句“比起一味地进攻，随时随地都可以完美的调整自己的回球才更有难度”，简直是刺痛了初中生粥粥的少男心。
——不行！除了进攻打个痛！粥粥也得完美的调整自己的回球能力！
但是苏舟不像谭泽那么稳，也没有萧队长那么耐得住性子。
于是，比起“进攻式防守”的一板又一板的对峙，苏舟选择了将乒乓球的落点操纵的无以伦比，以此来证明自己——
更有难度的、完美的调整自己的回球，苏舟当然也是做得到的！
——虽然吧，等到苏舟成年之后，每当想起了十五岁时的自己开始尝试操纵落点的初衷，总是耻的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
………
…………
在这一辈子、在这一个多月中没有比赛的互相对练中，对练毕竟只是对练，哪怕双方再认真，仍然与正式的比赛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