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湛明真漫不经心地应道,她凑近了李持盈,眨眼道,“持盈妹妹,改变主意了?想要在这车上与我耳鬓厮磨?我可不允许哦。”
李持盈原先只想关心湛明真的伤势,可湛明真却不认真,轻佻的话语将她撩拨得面红耳赤,原本的正经事也平添了几分旖旎风流。李持盈抿了抿唇,闷在了一边,不说话了。
湛明真专注地凝视着李持盈,不知道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来,她突然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滚入了李持盈的怀中连连咳嗽。等到气顺了,她才在李持盈的身上摩挲,从她那乱七八糟的“库藏”中翻出了一支缀着流苏的竹笛来。
“想听吗?”湛明真觑着李持盈,双眸潋滟如秋波。
“好的,你想。”见李持盈仍旧不接腔,湛明真伸手抚了抚她的下唇,又笑吟吟地开口。
横笛声沉,幽幽吹动浓愁。
吹笛的人眉眼含着笑意,可听曲的人心中无由地泛起了一股惆怅与悲凉。熟悉的笛声牵引着愁绪,那曾经深藏于记忆深处的画面,似是被轻轻地撬起,她的眼前浮现了一道朦胧的身影。可正当她准备去追寻的时候,来自神魂的钝痛将眼前画面散去。她怔怔地望着湛明真,不发一言。
“呀,怎么哭了?”湛明真将竹笛往一侧扔去,她凑近了李持盈,轻轻地吻去了那酸涩的咸泪,“不喜欢吗?那我们换一个。”
“我与情人今相见,又被旁人,拆散你我的团圆。心儿中,要想见面不能见……①”湛明真双眸一瞬不移地落在了李持盈的身上,歌声悠扬婉转,珠圆玉润,娓娓动听。她的手掌顺着李持盈带着泪痕的面颊缓缓下滑,在那纤细而又脆弱的脖颈停留了片刻,又漫不经心地拂过了锁骨,点在了她的胸前。
李持盈愣愣的,心中既是酸涩又是甜蜜。这是百年间如木石般的心无法体会到的澎湃情潮。在这幽怨的歌声中,她想要将湛明真笼在怀中,想去亲吻那双沉淀着百年苦难的漂亮眼睛。像是一尊傀儡,李持盈的四肢僵硬,许久之后她才回神,按住了湛明真压在胸口的手,呆头呆脑道:“是‘任我遣之’?”
歌声戛然而止。
湛明真诶呦一声笑了出来,什么“任我遣之”,那就是她胡乱编的,感情这呆子以为此刻的恍惚都是被她主导了?柔和的视线落在了李持盈的面颊上,湛明真一本正经道:“是啊,我方才吹笛时对你下了‘任我遣之’。
“现在,李持盈,吻我。”
湛明真眨了眨眼睛。
李持盈的视线转到了湛明真的红唇上,或许是残余的记忆碎片作祟,她开始正视自己对那嫣红双唇的渴望。九嶷元君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但是被湛明真“控制”的李持盈可以。心念百转,思绪不见清明,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凑近了湛明真落下了一个缠绵的吻。
来如潮水汹涌,她大体也不满足那如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伸手将湛明真按在了怀中。只是在听见轻笑声的时候,她那如火焰般热切的情绪好似被十二月的冬雪席卷,那奔涌的血液骤然间停滞了下来。
窝在李持盈怀中的湛明真笑个不停,她的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珠,正悬挂在乌黑的眼睫上,眼尾一抹绯色勾动了无限\/春情,好似一株被雨洗过的娇艳芙蓉,让人怦然心动,让人心醉魂迷。
湛明真忽然问道:“喂,你说三生城的妖族是不是要报复修士啊?”
缠绕在周身的旖旎在“三生城”三个字中彻底地消散殆尽,李持盈抿了抿唇:“有这个可能。”妖族血脉神通是天生的,若非另有目的,他们不必心急,不必如此迫切。
湛明真又问:“当初‘长河之战’为何会那般演变?妖主难道不想和谈吗?”
李持盈原不想说太多,可对上湛明真那双如水盈盈的眸子时,她又改变了主意。
“横门越过过春风不度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他们出手屠戮了无辜妖族,打破了过去一直维系着的默契,妖族那边不能容忍。妖族向横门寻仇在意料之中,但是直接屠杀整个横门修士,不留一个活口,同样也是越过了底线。
“到了这地步,九州玄门修士这边其实还想和谈的,毕竟一旦交手,那陨落的修士便不止那个数了。那时候过情关完全靠我们这些镇守的修士维系,流丹为了与妖族和谈四处奔走,可谁知道——”李持盈的话语倏然一止,她闭了闭眼,仿佛被拉入了一个血色漩涡中。
“如何?”湛明真心中微凛,她扯着李持盈的袖子,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
当初是郁流丹牵线和谈的,她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并不愿意李持盈卷入其中。可如今想来,不是郁流丹心念好友,而是因为李持盈是她准备的最后一柄锋利的刀刃,要将她的信任、将她的一颗真心斩得支离破碎。
在她斩杀流丹的时候,李持盈出现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久前情投意合、缠绵相好的人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愿意听。
现在想来,兴许是李持盈看到了什么。
“在我等为两族和平而奔走的时候,妖主率领着妖族越过了过情关,将附近的一座小城生灵尽数屠杀!”李持盈愤慨的声音响了起来。
湛明真沉默了好半晌,才拧眉道:“可不是说流丹与妖族和谈吗?而且流丹死于妖主之手……说明她并未越过过情关吧?”
“神通妙法。”李持盈一脸笃定,“妖国之主靠着血脉代代相传,她们得娲皇之赐,如娲皇真身。除了妖主,如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身蛇尾之人了。”
湛明真满脸错愕。
她的法相在妖国是独一无二的,至于伪饰,更不存在这个可能。但凡非娲皇认可的血脉,拟化娲皇法相便是对祂的亵渎,根本不可能显化出。别说是李持盈,恐怕风灵国的子民瞧见了也会深信不疑,也难怪她会如此。
“跟着流丹前去的玄门同道,一个不存。”
李持盈的面色冷冰冰的。那些人都是她在过情关认识的旧友。
“可现在流丹她跟我们想得有所不同,会不会是她——”
“不可能!”湛明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持盈打断了,“流丹有什么理由挑动人族与妖国的战争呢?她自己也在那一场灾劫中魂飞魄散了。我知晓你与流丹之间有矛盾,可那毕竟是私事。就算她有再多的不是,也不可蒙上背弃九州的污名”
湛明真:“……”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说郁流丹的不是。
郁流丹为什么在那灾劫中魂飞魄散呢?还不是因为她修为不到家。
湛明真手掩着唇咳了一声,望着掌心的一团嫣红血迹,眸色深沉了不少。
她不想继续欺瞒了,可现在还不到时候。湛明真主动换了个话题,她懒洋洋地觑了眼李持盈,抬手卷着她的长发,道:“药王谷直接与三生城的妖王做生意,想来那个地方的妖一定过得十分滋润吧?”
李持盈不假思索道:“三生城城主名项玄露,五十年前修出太极真种,练就金液还丹,三十四年前就任城主之位直至如今。至于三生城登记在卷宗中的妖王是一株扶木,号天桑。因为天桑妖主在,三生城扶木林繁多,城中人以采集‘扶木流浆’为生。”“扶木流浆”是一种炼器常用的“胶”,炼制成膏可续断裂的法器。
“那群木头要什么激发血脉神通的丹药?”湛明真轻哼了一声,“药王谷中可是有相当一部分妖族的,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李持盈沉声道:“问一问。”
湛明真眸光一转,故作不解:“问谁啊?”
李持盈一脸平静地望着湛明真。药王谷中的妖族和鲲鹏大圣一眼,都要先带回玉京的。以湛明真的习性,怎么都会留一只。
“好吧好吧!”湛明真泄了气,主动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便见一只黑不溜秋的毛茸茸从中滚了出来。小家伙在柔软的毯子上摇头晃脑了一阵,便扒着湛明真的裙角想要往上爬。
李持盈轻呵了一声,眼眸微沉,眼疾手快地将“小黑猫”揪了起来。
“是那只黑豹?”
湛明真点头:“已经是最机灵的了。”药王谷中的这批妖族虽然早开了灵智,可本事大多不强。也是,要是自己觉醒了血脉神通的妖族哪里还需要到药王谷试药?对上了黑豹乌溜溜转动的眼眸,湛明真慢条斯理道,“三生城出身的?”
黑豹摇了摇头。
李持盈眉头一笼,面色冷峻冰寒:“那是从何处来的?”
“不记得了。”黑豹在李持盈的手中扭了扭,见始终挣脱不开那层束缚着自身的灵力,便放弃了挣扎。她脆生生道,“醒来的时候就在三生城,它现在是妖城,是我们的家。”
李持盈挑眉:“妖城?”
九州的妖都是“客”,虽然有自己的洞府,然而他们并不能占据一座城池称王。称得上“妖城”二字的,唯有妖国中的大小城池。
“妖王为何要那些丹药?”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