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为了传承吧。”一直旁听的湛明真忽然凉凉地开腔,“跟妖族打好关系,或许就能从妖国中取到什么呢。再不济,有了朝暮药人后也能一点点地试验残方。”
明月风讶然:“这么说妖族那边——”
湛明真垂着眼睫,淡淡道:“人族心思各异,妖族同样不能齐心。”
明月风:“总之二师姐你动作快些吧,朝暮药人的事情迟早会传回谷中。到时候跟玉京生出嫌隙,恐怕就走不出来了。”
明月风并不觉得自己能手眼通天。
朝阳城中久无消息,药王谷那处自然会来调查。
她的根本道法能够压制一座灵机渐消的城,但未必抵得住外头的人。
李持盈低喃道:“来不及了。”她的面上满是愁容。
“如果那药方需要朝暮药人来试用,那么‘半年’也会变成空谈。”湛明真不疾不徐地开口。明明身处于漩涡中的是她自己,可她仍旧不见一丝心焦。
李持盈开口:“可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她的唇紧紧地抿起,有些焦躁和恼恨。
“谁说的?”湛明真撑着头望向了李持盈,她笑意盈盈地开口。
“嗯?”李持盈猛然偏头,她伸手握住了湛明真搭在桌面上的手,抬头与她对视。
“有件事情我没告诉你。”湛明真吞吞吐吐的,“那日九秋大圣同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李持盈的语调迫切。
“你不会想听的。”湛明真低着头,她的肩膀微微发颤。
“我想听。”李持盈郑重开口。
湛明真叹气,她抽回了被李持盈握住的手,托着下巴道:“我不想让你为难,可到了这境地,说不说,你都会陷入窘境中。”
李持盈撇开眼:“还能更糟糕吗?”
“或许算不上糟糕?”湛明真起身,一群窸窸窣窣的响,那步摇上晃动银线也发出了一阵丁零轻鸣,“只是会委屈了你。”
李持盈:“……”自从湛明真母女两来玉京后,她没少受委屈。只是这样的话不能跟湛明真直说的,憋了好一会儿,李持盈才轻声道,“不怕。”
不是不委屈,是不怕委屈。
湛明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眸色倏然暗沉了几分。“你也察觉到了是吗?你的灵力对我来说是一种‘药’。”她很轻地开口。
李持盈“嗯”了一声。
“可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真要解决,恐怕得‘水乳交融’。直白一点,就是要双修。”湛明真柔声道,她扫了李持盈一眼,见她嫣然的面庞好似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胭脂,不由发笑。“九秋大圣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如果我一直给你输送灵力,你便不会有事,对吗?”李持盈忍住了羞怯之意发问。湛明真漫不经心的,她道:“大概是吧。”顿了顿,她又说,“药王谷这边如果能够有丹方,百分之百是要经过朝暮药人的。毕竟这样之后,你或者说玉京就是受利者,失去了自身的立场。我不想因为我让你或者玉京被药王谷利用,如此我宁愿死了,你明白吗?”
李持盈屏住了呼吸,屋中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湛明真认真道:“到了盈儿手中的玉京,不能有任何的污名,不能背负业罪,朝暮药人不能面世。”
李持盈心中酸胀,想要说些什么,可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湛明真通情达理,没有要她做选择。但是她宁愿湛明真步步紧逼,至少这样能让她心中舒坦几分。她来药王谷明明是替湛明真求医问药的。
“你是不是在想,有违来此地的初心?”湛明真笑问。
李持盈点点头,神情黯然。
“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就不想来药王谷。”湛明真轻哼了一声,“药王谷跟郁流丹有关,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他们的可怜。”
李持盈不解:“你跟流丹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深仇大恨?”
湛明真偏头:“大概是因为我今日之境地,大半拜她所赐?”没等李持盈接腔,她又眯着眼哼笑道,“李持盈,我劝你开口之前仔细思量。”
李持盈面色有些僵硬,她颇为识相地低头闭嘴。
“你要是真不愿意见我死了就跟我双修呗。”湛明真晃到了李持盈的跟前,见李持盈一脸若有所思,她又忙道,“不行不行,我如今身体这样糟糕,双修起来肯定是我吃亏。到时候变成头一个在榻上魂归九泉的,恐怕会引来后人嘲笑。”
李持盈:“……”你就真不知道害羞吗?这样的话能在嘴边念的?李持盈不敢再听下去了,她一转身捂住了湛明真的嘴,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十分无力地说道,“你不要乱讲。”
湛明真拉下了李持盈的手,啧啧叹了两声,她的眼神往李持盈身上飘,好似在说“到底是谁不知节制就知道颠鸾倒凤”。李持盈假装没看懂,那些遗忘的旧事,听湛明真提得多了,她都快以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李持盈、湛明真又在药王谷小住了几天。
丹药是宋蘅亲自送过来的,不过跟往常不同,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郁悒和愁绪。那双温柔的含情目望着李持盈欲言又止。“宋道友是想说什么吗?”湛明真笑吟吟地开口。到了药王谷之后她便摘取了帷帽,近几日苍白的面颊多了血色,笑容明艳而又昳丽,漂亮精致得过分,就连宋蘅觑见她的时候也不免晃神,暗暗赞叹那张得天道恩赐的面庞。
宋蘅轻叹了一口气:“明日便是郁师姐的生辰。郁师姐逝去百年之久,谷中人渐渐忘记了她的存在。我原先想着,元君您是师姐的旧友,又恰好在药王谷中……”她抬眸凝望着李持盈,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被宋蘅那双温和的眸子凝着,李持盈也有了几分惭愧。在药王谷中有段时间了,她一次都没有去看流丹。
“流丹也是我的好友呢,当初在过情关时,若不是流丹仗义相助,恐怕我已经是一具枯骨了。”湛明真笑眯眯地开口。不过等宋蘅一走,她就变了脸色,嗤笑了一声,“怎么就没人记得了?那玉令是个证据呢。话说郁流丹的生辰是明日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持盈跟湛明真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才道:“我也……不知道。”
当初前往过情关的修士来自各门各派,或是三五成群,或是隐姓埋名孤身来此。郁流丹就是后者,若不是后来混熟了,她也不知道郁流丹会是药王谷的弟子。
湛明真将药瓶子扔到了一边,表明了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