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生怕杜大娘子将她拐了去,说了这十贯钱的来历,她一定又要骂自己,那还不如悄悄添给大姐姐……
她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到妥帖的方法,翻了身儿又想到了大相国寺里,八宝琉璃塔上的那一幕。
是什么人敢这么胆大包天呢?
大相国寺是皇家的寺院,每月的万姓交易也只在进山门后的钟鼓楼两边的庑廊进行,后面的几座大殿等闲人就不能进了。
除非是她这等关系户。
她冥思苦想着翻了个身儿,又想到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
想来也许是为琉璃殿上那两人望风的?也不像啊,那两人光明正大的,像是无所顾忌,还需要人望风?
李合月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第二日一早,雀鸟叽叽喳喳叫,窗子下头闹哄哄的,李合月散着头发探头向下看,二哥哥正挥着榔头在后院挖坑。
“二哥哥,你挖坑做什么?”她喊了一声,吸引了巷子里的一人,平头平脸的一个闲汉,往她所在的窗子看了一眼。
李合月没注意,只一心同二哥哥说话,韩云度停了手,仰头正要告诉她,舅母一把夺过了他的铁锹,一边挖一边骂:“你说挖坑能做什么?把你死鬼舅舅填里头!”
李合月和二哥哥对视了一眼,偷偷吐了舌头。
下楼以后,韩云度进来在楼梯处迎她,“娘说,在家里给你挖个窑坑——省的再往山上跑。”
李合月啊了一声,眨眨眼睛,鼻子又酸了。
韩云度看着她红了眼圈,连忙哄她,“好元元,你可别哭,窑口挖出来,还要你说怎么贴砖怎么糊顶呢!”
李合月拿手背抹了抹眼泪,一阵儿风似的冲出去,又不敢抱舅母,只牵了牵她衣衫一角,晃了晃。
“舅母,我就同杜大娘子做最后一笔生意,这个月完工了,我就和青玉妹妹去行市上摆摊去,再不同她来往。”
安氏依旧是气呼呼的挥着铁锹,听不见似的,末了才骂出来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李合月这下安心了,只冲着二哥哥眨眨眼睛,狭小的后院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窑坑完成泰半的时候,大门忽然被拍响了,青玉才起身,揉着眼睛去开门,只见杨楼街外家的马车停在门口,上头下来一个圆脸婆子,拿鼻孔看着青玉,淡淡喊了一声:“三娘子,你家大人在不在?”
青玉认出这婆子是杨楼街大舅母身边得用的王妈妈,也不愿多兜搭,只回头喊了一声娘。
李合月原在门边儿趴着,正给窑坑糊顶,听见动静就起身在一旁看,那王妈妈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李合月,见她灰头土脸,只一个白眼翻过来又翻回去。
“我家大娘子差我过来送衣裳。”王妈妈见安氏出来,连声称呼都没有,只倨傲地指了指车上,“……大娘子昨儿瞧你们娘俩的穿戴,心疼地厉害,连夜拾掇出来一车衣裳,都是我们家几位姑娘穿旧了的,料子都是潘楼街布行裁的好料子,你快叫人卸下来,我还等着去给大娘子买粥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