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孩子,贺以诚似乎没有要聊的,却一副很有兴趣听她说自己孩子的样子,好像光是听她说,他就看到了一个又漂亮又乖巧又上进的小姑娘。
他还没见到展颜,就觉得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这天,贺以诚没什么心理准备,见到了展颜。
他果然一眼就爱的什么似的,明秀的女儿么,自然是最好的。
展颜没见过贺以诚这号人物,讲究,样貌不凡,跟天神似的杵到跟前,好像他从不知名的世界里冒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可展颜不认识他。
“贺老板好……”展有庆没想到贺以诚会出来,太难堪了,尤其展颜在,他觉得无地自容,好了,男人的自尊彻底一点不剩了,在明秀跟前,他展有庆是窝囊的没本事的,在展颜面前,他这样的爸爸,怎么跟贺以诚这样的城里人比?
展颜察觉到爸的慌张来,她抬眼微笑了下:“叔叔好。”
那种怪异的氛围,对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是那么容易捕捉。
“是来探望妈妈的?快进来。”贺以诚推开门,让父女两人进来。
奇怪的是,他让人进去后自己倒走了。
这一走,展有庆更慌了,下意识看看床上的明秀:“贺老板人走了。”
明秀的眼睛却在展颜身上,像是没听到,被子里伸出白瓷似的一截手臂,颤巍巍的,像要离枝的叶子。
“颜颜,来,来我看看。”
展颜脑子很空,仿佛刚被一场暴雨给洗干净了,明明来之前,有那么多话要跟妈说的,千言万语,到嘴边,到底只变成了带哭腔的一个“妈”字。
单人病房干净,温暖,床头竟放着一个花瓶,插了几朵暗红的菊花。
这儿令人有种说不清的迷惘,展颜觉得哭不太好,不能让妈伤心,就忍着了。
“吃饭了没?”
“吃了。”
“你爸带你吃什么了?”
“包子,还喝了汤。”
“吃饱没有?”
“饱了。”
“颜颜,你头发怎么又剪短了,不是想留着的吗?”明秀望着她笑,展颜怪难为情的,但还是说了实话,“头上长虱子了,住寝室住的。”
“你过来我看看。”明秀要坐起来。
展颜就蹲在了床沿跟前,明秀有点儿喘,扒拉起她的头发。
展颜眼睛里噙着泪,让它在心里汩汩地流,那双手,如此真实。
“等出院弄吧,费眼。”展有庆想去拉展颜,明秀不让,她半抻着腰,声音像要垂下来,“颜颜没长过虱子,你看,我这不能管着她,让她长虱子了,都大姑娘了,反倒长了虱子。”
展颜却走神,心想,等开春杏花开的时候,她就搬个高凳子给妈,再搬个小马扎给自己,坐妈怀里,让妈正正经经给自己逮虱子,太阳光照身上,暖呼呼的,人也懒洋洋的,不知多快活。
哎,长虱子兴许是件好事。
“颜颜,快起来,你妈累了回去让奶奶给你篦。”展有庆还是拉起了她,展颜就坐到床边,这时,明秀才留意到她只穿了一只鞋,刚进来时,光盯着孩子的脸,竟然没发现这个事。
“颜颜,那只鞋呢?”
展颜想起那幕,竟然想笑笑:“坐公交车挤掉了,人多得很。”
“挤掉的?”明秀也就跟着笑了,“那人可真不少,”说着,看了展有庆一眼,那一眼,自然是质疑他为什么不给孩子再买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