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抱起她,就往外面走。
小宁宁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好气气。
但随后,她又开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范明华一手托着小宁宁,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正在给她玩飞飞。
飞飞的感觉特别好,让小宁宁有一种荡漾在水里的感觉。
她顿时就眉飞凤舞了。
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惊奇,全是笑意。
早就已经把满月拍照片这事,给忘到了天外去了。
院子里,有早起的邻居大妈,正在生煤炉。
城里都是烧炉子的,没有那种土灶。
当然也有人喜欢吃土灶的柴火饭,也会在厨房里砌一个烧柴火的土灶,但那必须要有个前提条件,家里的房子够大,厨房够大。
否则,哪有面积用来砌土灶?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能够拥有一幢能够起土灶的大房子,那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但哪那么容易?
就像范明华他们,家里的这个二十平方的房子,还是租用过来的,还是农业局这边的领导给他开的特别证明,才能够租下来,否则,你想要租,还没得租呢。
也不是谁都能够有这个条件。别说分房了,连租房,也得有名额,得在单位里面,受到重视。
而范明华虽然才去农业局没多久,谁让他现在是张局长面前的大红人呢。
单位里其他同事,就算心里再嫉妒,都没有用。
这可不光是范明华本人优秀,人家张局长稀罕着,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运气好。
就是那么巧,那个房子因为原先那个房主出了点事,房子被革委会这边收了起来,不管谁,只要有单位那边出具证明,然后街道办这边盖下红章,就能够搬进去。
当初,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盯着的,都是一个大院的,有些家里人多,住的房子少,这么大一大家子住不开,就想要去租个房子,最好是能够在附近,走动也方便。
但就是却偏偏被范明华给截糊掉了,所以那些想租房的邻居,有些就有些暗戳戳地,盯着范明华他们一家。
这会看到范明华抱着女儿出来了,就有人走上前,朝他打了招呼:“这是你女儿啊?”
“听说满月了?”又问。
范明华笑咪咪道:“是啊,刚满月,这不,在屋子里呆不住,想要出去玩,我就抱着出来了。”
他不是一个心里幸福,就藏着掩着的,他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所有人,他生了一个多可爱的小棉袄。
“来,吃糖,咱宁宁的满月糖。”
这会,糖可是个精贵物,能够在孩子满月酒后,给邻里发糖发糕点的,还真不多。
但又一想,这范明华刚搬进大院的时候,也是发了糕点,庆祝乔迁的。
似乎也见惯不惯了。
范明华发了几次糖,又有一人过来。
是住在范明华他们东边那户,户主姓乔,是县里面粉厂的主任。
老婆乔大妈是个事儿精,事多嘴杂,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嘴碎。
也是巧,他家正是也是当初看中范明华他们房子的其中一人。她家男人虽然是厂里领导,当时家里分了四十多平的房子,是大院里的头一份。但架不住家里孩子多,孩子一多,房子也就住不开了。
可不就盯上了范明华那个房子。
有个二十多平,够他们家儿子结婚做婚房了。
就一直盯着,谁知道就被范明华给截糊了。
拿了范明华的糖,眉开眼笑,嘴里却忍不住道:“满月了,再过个一两年,可以再怀个儿子。还是儿子好,儿子养老。”
范明华的笑意,马上敛了去:“儿子养老,女儿一样也能养老,我就稀罕女儿,也不再生了。”
宁芝因为难产肾脏大出血,修养身体都来不及了,范明华从来没想过让她再去冒这样的风险。
别说宁芝因为这一次难产,将来可能再难怀上,就算真能怀上,范明华也没有想过再去怀一个。
就一个就够了,他从来就不认为家里一定要生儿子的。
小棉袄多好?
又温暖,又保暖,还好看。
要那皮小子干吗?
“女儿有什么用,将来一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了,还得儿子好,那才是家里的。”乔大妈手里拿着宁宁的满月糖,嘴里却又诋毁着女儿的不好。
范明华的脸沉了下来,他一把将送出去的糖,又给拿了回来:“大娘你说的对,既然女儿那么不好,这糖你估计吃着也不香,不如还给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大妈伸出的手还撂在空气中,没有收回来。
尴尬极了。
再看旁边,那几个正点着煤炉的邻里,都捂嘴轻笑。
她一张脸涨得更加的通红。
撇了撇嘴,用力地呸出去一口痰。
呸!谁还不喜欢儿子,喜欢女儿的?
这是生不出来,这才这么打肿脸充胖子。
范明华是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要是知道,非得怼她一脸。
但这会他也不高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往外面走。
连说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乔大妈在背后啐了一口,不就是在农业局上班嘛,得意什么?
这还没转正呢,谁知道最后能不能转正。
听说是个马屁精,一字不识,就因为拍了局长的马屁,就给去农业局了。
乔大妈的一个表妹的女婿的兄弟的大姨子,就在农业局。
是个临时工,就想着什么时候临时工能够转正呢。结果这个人就给空降过来了。
这农业局转正,可是难着呢,一年就那么几个名额。
这空降了一个,名额可就少了一个,竞争对象也就多了一个。
也难怪她那个表妹的女婿的兄弟的大姨子,会气成这样。
正好,也是住这里,就在隔壁的那个大院。
她就是在去串门的时候,听她们一家在说,要去革委会告呢。
这样走后门,花钱买工作的风声,就不能涨。
一定要遏制。
乔大妈有些幸灾乐祸,如果告准了,那范家的这个房子是不是就能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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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们家就有希望租到了?
乔大妈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顾宁宁被爸爸抱在怀里,小脑袋探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乔大妈在那里啐了一口的一幕。
她的视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人的情绪好恶,她却是能够感受得清楚。
她感觉到了,在乔大妈身上传过来的浓浓的恶意,还有幸灾乐祸。
歪着脑袋,细细地想了一下,自家跟这个阿婆有仇吗?
好像没仇,他们家都是刚搬过来的。
前两天刚刚暖了灶,左邻右舍还都不太认识呢。
昨天天她趴在爸爸的怀里,跟着爸爸一起去给每家每户发了乔迁的糕点,可是见过他们的。
那些奶奶,阿姨,可都夸她可爱,好看呢。
怎么背后还骂人呢?
顾宁宁不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为什么当面喜欢,背后还不喜欢的?
搞不明白。
小家伙迷茫。
将小脸埋进了爸爸的怀里,不愿意再去看那人。
也将这满满的恶意拒之在外,将所有的恶意,都统统反弹。
乔大妈啐了几口,又暗戳戳笑了几声,就喜滋滋地往家里走。
告诉家里去,很快他们家就能够有房子租了。
刚踏进他们那个弄堂,突然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臭臭,粘粘的。
拿起脚,一看。
好嘛,不知道谁家的狗,在她家门前撒了泡屎。
她这一脚就踩在了狗屎上。
顾宁宁小朋友和爸爸,可都不知道,这里面的一段小插曲。
父女两人玩得也开心,跟邻居们打着招呼,也不是谁都有这么大恶意对小孩子的,很多人都挺喜欢小宁宁,有送糕点的,也有送糖果的。
这还能倒拿回来,范明华自然不会接受,都被他一一推辞了。
而顾宁宁小朋友却看着,那些饼干糖果,流着口水。
范明华看了,顿时就乐了。
他边给女儿擦滴下来的口水,边道:“这些东西,你现在可吃不了。等到你满周岁了,爸爸再给你买。”
顾宁宁焉焉地趴在爸爸的怀里,不愿意说话。
只将口水滴在了爸爸的衣服上,以表示她馋。
父女俩转了一圈回来,看到妈妈,顾宁宁小朋友就朝妈妈伸出手,要抱抱。
她朝妈妈告诉,外面有个大妈可坏可坏了,说宁宁的坏话。
还要爸爸妈妈生小弟弟,还说宁宁没有小弟弟好,是个坏人。
宁芝自然是听不懂,她问范明华:“可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她刚才在屋里,好像听到有人说到了宁宁。
“没事。”范明华摇头。
并没有告诉妻子,有人就小宁宁的事,刺了几句,这些事情,他这边听着就行了,就别去污染妻子的耳朵了。
这些都是小插曲,别说范明华没告诉宁芝,就算告诉了,宁芝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这样的话,听得还少吗?
以前比这还要难听的话,也听得多了。
她从来都不会在乎。
昨天办满月酒的时候,还有嘴碎的人,说三倒四呢。
说不就是生了个女儿,还办满月酒?
人家生了儿子,都没办满月酒。
也是,这会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像满月这样的,一般大家送点东西上门,就一起吃个便饭,也就是了。
专门为此办满月酒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给女儿办满月酒的,还真只有范明华。
至少他们这个大院是。
当然范明华也没有大办,也就是请相熟的人,请领导同事吃个便饭而已。
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能低调的时候,还是需要低调一点。
好在,范明华也不是什么大领导,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工而已。
连正式工都算不上,也没有人去为难他一个小人物。
再说,家里小孩办满月酒,这顺县里,谁家不会办个喜事什么的,喜酒有,满月酒也有,热闹热闹而已,为这个压制的城市增添一点笑声罢了。
如果因为这事,就去革委会举报,那就真的没必要了。
如果让人知道,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毕竟谁家没件喜事呢?
这事办喜事被举报了,那下一家还办不办了?
那么谁家还愿意跟这人来往?
只要不是真的死对头,没人去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革委会也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没人举报,那就不会有人会上纲上线。
也就是不懂人.情.事.故,比如那些革命热情高涨的小将们,才有可能会抓住不放。
这个满月酒,其实是办得挺圆满的。
如果范老头和范老太没有来的话。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场意外的话。
当然也有惊喜,那就是顾大伯和顾伯母一家来了。
这是意外之喜。
虽然有了个小插曲,但是总体却是圆满的。
顾伯母过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老人觉少,他们其实挺早就起了。
本来早就应该过来了,顾长春也要一起过来的,实在是县里几个领导过来拜访。
有县长,有书记,也有革委会的几位领导。
虽然说顾长春一家是悄悄过来的,但是架不住昨天的事太轰动了。
后来又把人往武装部一扔,可不就惊动了县里的干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