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被毒贩挂在靶子正中,子弹从秦钊额头正中间穿过。
顾清淮冷冷淡淡移开眼睛,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起,牙齿都要咬碎。
山巅悬挂一轮冷月,苍茫深山看不到尽头。
月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从中国第一支禁毒队伍建立起来,已经有无数前辈为他们开路。
从顾长生到秦钊,无一不是前辈,无一不是榜样,无一不是烛火。
他不怕,过去不怕现在不怕。
唯独怕,得知他牺牲,那个傻子会哭。
此时此刻他的兄弟战友,甚至是那群忠诚的缉毒犬全部埋伏在四周。缉毒讲求“人赃俱获”,他们在等,等时机到来,将贩毒制毒窝点一举端掉一个不留,毒品休想靠近中国半步。
除夕夜,边境线那边,辞旧迎新,举国同庆。
边境线这边,两国警力联合,蓄势待发。
毒贩的越野车油门一脚踩到底,顾清淮开车尾随其后。
马仔颤颤巍巍开口:“钱哥,不是说在山底下的塑胶厂交货吗?怎么绕了这么远?”
钱老三嘴里的烟冒着一点火星,声音粗哑含混:“你以为老子傻?前几次行动都他妈有警察是偶然?”
钱老三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改变交易地点,此时再给出信息已经来不及。如果不能拖延交易时间等警方到来,那就只能他来。
顾清淮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果没有子弹,那他就是最后一颗子弹。
眼前浮现秦钊身上鲜血汩汩的弹孔,浮现那张被毒贩子弹穿过额头的照片。
无边夜色里,他一双眼冷得吓人,黑森森的瞳孔深处已经燃起一片火光。
凌晨两点,越野车终于在江边停下。
隔着边境线,仿佛能听见中国的鞭炮声响,能看到烟花升上夜空孩童欢笑。
缉毒讲究“人赃俱获”。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金三角的司南,他是缉毒警察顾清淮。
行动组一半的人抵达事先定好的交易地埋伏,另一半的人留下应付各种突发状况。当时间临近,毒贩的越野车迟迟没有出现,他们立刻意识到毒贩是换了交易地,动用各种手段进行紧急搜捕。
“你是警察!”
“你他妈竟然是警察!”
“拿枪的就是这只手是不是?老子先给你废了它!”
顾清淮一个人如何能顶住毒贩黑洞洞的枪口,用血肉之躯尽可能拖延时间罢了。
冰冷刀刃划过皮肤的那一刻,所有力气在一瞬间抽离。
枪声炸裂在耳膜,紧接着又是无数声:“不许动!警察!”
一个都跑不了了,顾清淮想。
这才让自己卸了力气。
身上那么多的伤,弹孔顾不上看,砍伤顾不上看。
头脑开始混沌,意识慢慢抽离,他只想看自己的右手。
那是一名警察敬礼的右手。
那是一名警察握枪的右手。
那是他给钟意擦过眼泪的右手。
肌腱断裂,鲜血横流。
武侠小说里所说的“手筋挑断”,大概如此。
视线模糊,最后定格在那一轮冷月,不似故乡明。
在祖国西南的土地上,那个傻子借星星月亮和花,找一个联系他的理由。
顾清淮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无声滑落。
女孩儿小小的声音羽毛般轻轻缓缓落在耳边。
——佛祖老人家您好,我叫钟意,身份证号码是,清远市人民医院外科医生,老家清远市燕城镇,今有一事,想要请您老帮忙。
——我身后的这个男生,不要让他再受伤,清创缝合给他换药很累的。
——麻烦您保佑他长命百岁,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