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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顾清淮轻轻点头,看她转身,看她走进楼门,再也看不见。

——我可不可以连你一起带走。

——你可不可以连我一起带走。

当天夜里,顾清淮收拾行李,只一个简单的双肩包。

他从市局带回来的警服,整整齐齐挂满一个衣柜,警号熠熠生辉。

常服、作训服、执勤服,从淡蓝衬衫到深蓝外套,全部留在清远。

最后,他坐在书桌前,提笔落下“遗书”二字。

以此,告别缉毒警察顾清淮。

明天起,他的代号只是司南。

凌晨两点,顾清淮背起背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一切回到遇到钟意之前。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那个一头卷毛的小姑娘,也没有那只开开心心扑过来撒娇的狗。

门带上,冷空气袭来,所有温暖在一瞬间抽离。

视野里关于这个家的最后画面,是玄关的黑色外套,袖子上有她缝的迪迦。

城市陷入沉睡,顾清淮顶着风雪出门,月光勾勒出他挺直如利剑的身影。

干干净净坦荡无畏。

一如那个初初走出大山的十六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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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淮离开一星期后,留在支队的手机响起。

南野看了一眼来电提示:“队长,是医院电话。”

队长:“接。”

南野开免提,电话那边的声音清晰,整个会议室都能听到。

“您好,请问是顾清淮裴先生吗?您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请您有时间来附院拿。”

电话挂断,南野难得认真,看向在场前辈:“师兄他身体不舒服吗?”

在场无人知晓,南野拿了身份证件到医院。

检查结果取回来。

整整齐齐的病历资料,放在禁毒支队办公桌上,上面写着:顾清淮,男,25岁。

支队长手指捏过眉心,悄悄红了眼。

那年顾清淮警校刚毕业,身上尽是不信鬼神只信自己的意气风发,右手抬高到太阳穴,对着国旗宣誓。

那年顾清淮主动请缨潜入犯罪团伙内部,毒枭阴狠诡谲亡命之徒而他初出茅庐,临行前再三问他是否放弃。

他难得笑:“我一个人,万一牺牲,没人会因为我哭。”

那天军警联合扫毒,几千兵力所向披靡,几百架警用直升机低空盘旋,大获全胜。

立功受赏、晋升警衔,前途一片大好,他们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还要说一句想吃“猪肉大葱饺子”。

唯独没有注意到他。

没有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站在眼光下,手臂静脉处,有一个毒贩亲手扎过去的针孔。

钟意难得不加班,一边给妈妈打语音电话请教菜谱,一边准备饭菜。

三菜一汤用打包盒装起来,开着她马上就要被淘汰的“老头乐”送到市公安局。

到市局门口,钟意打电话给亲弟。

过了好一会才见南野从大楼里跑出来,人高马大警服穿在身上还挺好看。

只是当他走近,钟意才发现他情绪不对,眼睛是红的。

钟意:“怎么了?”

不是涉密的事,但到底关系到前段时间的军警扫毒大案。

南野把关键信息打码:“是我禁毒支队一个师兄,在缉毒的时候被毒贩的针扎了。”

钟意是医生,自然知道这意味什么:“及时送到医院服用阻断药物了吗?现在怎么样?时间到了吗?检测结果出了吗?一般来说,6周就能出结果,不放心的话,12周。”

“没有感染,”南野还是难过,“可他谁也没说,直到今天医院打电话,我们才知道。”

钟意听得心酸:“服用阻断药物很痛苦,恶心呕吐、头脑昏沉、堪比化疗,他都没有请假吗?”

“没,”南野垂着头,自责得不行,“没请一天,我们一群警察竟然一个都没看出来。”

“姐,你说他是不是反侦察意识全部用来对付我们了啊?”南野红着眼睛,“现在又去执行任务,生死不明。”

钟意拍拍他肩,温声开解:“别自责啦,不是你的错,他瞒着你们也肯定有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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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毒最严峻的金三角,“枪毒合流”、“以毒养恐”都是寻常,涉毒涉枪村不再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画面。

他们一行人枕戈待旦蹲守在边境的大山。

秦钊从贩毒团伙内部传来消息:“毒贩将在今天进行交易,交易地就在寨子后山。”

行动组的同事感叹:“还是老秦靠谱,这一辈子抓了多少毒贩,缴获多少毒品。”

“早在二十多年前,秦钊和顾长生里应外合跨境追捕毒枭,全国轰动。”另一个同事接过话茬,“不过,也就是那次行动,顾长生同志牺牲。”

“老秦也好退居二线了吧?年轻那会儿中弹,我记得他身体一直不好。”

“嗯,这是他在禁毒支队站的最后一班岗。”

所有人精神紧绷,抓捕毒贩讲究人赃俱获,他们必须提前布控。

行动组从四面八方赶到寨子后山,却迟迟没有等到秦钊的下一条消息。

枪声忽然响起炸裂耳膜,所有人目光一凝紧接着又是无数声。

等他们赶到已经来不及,秦钊血肉模糊躺在地上,身上都是弹孔,鲜血汩汩往外冒。

他已经没有呼吸,直到离世前的最后一刻都是战斗状态,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所有力气在一瞬间抽离。

这名在缉毒前线奋斗一辈子的老警察,两鬓早就斑白。

顾清淮走到秦钊身边,手颤抖着盖住他的眼睛,掌心的温度正在飞快流逝。

秦钊等在西南机场,看到他,语气里满是长辈的欣慰:“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

秦钊千里迢迢赶到清远追捕毒贩,得意洋洋告诉他:“我媳妇闺女现在都以为我是派出所的老烟枪,每天工作是调解群众纠纷。”

秦钊站在送别他的乡亲里,笑眯眯拍拍他肩膀:“小伙子,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秦钊坐在禁毒支队的办公室,指着他鼻子教育:“我就不信我们禁毒支队供不起你一个小屁孩!再敢铤而走险,叔叔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那年高二和人打架,性质恶劣,被叫到校长室。

来学校禁毒教育的秦钊抱着大檐帽在一边看热闹:“哟,还能跟同学打架,本事不小。”

校长怒不可遏:“叫家长!必须叫家长!”

男孩的爸妈很快赶到,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他形单影只站在一边,置若罔闻。

校长:“顾清淮,你爸妈呢?”

男孩幸灾乐祸:“他没有爸妈!我就是说了他一句他就揍我!”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就在这时,秦钊握住他手腕。

那是一双警察拿枪的手,宽厚温暖带着薄茧。

那个瞬间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有爸爸,爸爸是不是就像他。

“校长,我就是顾清淮家长,有什么事儿您跟我说就好。”

顾清淮下颌线紧紧绷起牙齿快要咬碎,可最后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他蹲在秦钊的尸体旁边,低着头,像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秦叔叔……”

行动组组长强忍悲痛,声音沙哑:“秦钊去世,我们需要重新派出一名同志,在不引起毒枭注意的情况下,尽快打入内部。”

顾清淮站起身,秦钊身上的鲜血直接染到他的视网膜上,满目皆红。

他看着秦钊身上数不清的弹孔:“我去,我有经验。”

已经被阻断药物折磨太久,他的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

人更加清瘦,那干净的眉眼甚至带几分阴郁,冷得吓人。

月朗星稀,秦钊烈士归国。

出发前,顾清淮手里拎着酒,到他牺牲的地方,席地而坐。

面前两个酒杯,他给对面的杯子倒上,之后是自己的。

夜空缀满星星,顾清淮肩背依旧挺直,和自己的影子相对。

“秦叔叔,抱歉不能送您最后一程。”

“谢谢您,像父亲一样看着我长大。”

他清冷的声线干涩,轻易就能听得人心酸,一行清泪落入那一片血迹。

手里的酒轻轻倒在地上,他作最后的告别。

“我会带着功勋去见你,连你的那一份一起。”

钟意从顾清淮家搬出来时,是秋天。

那天整个人脑袋发懵,放在衣柜最下面的、冬天的棉衣外套通通忘记打包。

全买新的太浪费了,她鼓足勇气决定去取一趟。

傍晚下班,钟意拨通顾清淮的电话,无人接听。

她想起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归期不定,所以现在是不方便接听电话吗?

私闯民宅犯法,钟意很是犹豫,可她是来取自己的东西。

她决定碰碰运气,如果顾清淮的密码锁没有换密码……那她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