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第 123 章 婚礼

【他陪你买小金鱼哎/流泪/好戳】

【好喜欢那张背影啊,一个太子爷,一个大明星,逛着普通的街,偷偷摸摸地牵手,谁懂,谁懂。】

【妹妹仔,妹妹仔】

【你俩绝了,婚纱照也这么有氛围吗】

【好有人文感电影感哎,光影,互动,场景,构图,一点也不商业,感觉像那种经典影集】

【楼上,因为掌镜的不行,后来是商陆拍的笑死】

【我们陆陆为大哥大嫂付出了太多】

【是时候重温陆陆把小隐骂到哭哭啼啼的片场花絮了,经典咏流传,建议婚礼上循环播放!】

【贡献一个小料,在法国教堂取景时,商陆坚持法国有氛围感,大哥说法国太做作,两人引经据典淡定辩了半小时,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应隐穿着婚纱在跟柯屿玩自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被他们两个黑着脸分别拉走了】

【怎么在这里也能吃到陆岛糖啊哈哈哈哈】

【不会吧,他们不避嫌吗?】

【因为教堂和整片庄园都被包下来了,我刚好在里面有点正经事……】

【喔maybe柯屿就是顺便过去放风,反正他现在就是工作一季休息三季】

【很喜欢你们陆岛批这种心里面放烟花表面上云淡风轻的精分感】

【别的cp粉:他们是真的!陆岛粉:他们是假的真的是假的都是演的!】

·

婚礼日越来越迫近,有个问题在应帆的肚子里渐渐上升到心口,又从心口浮到喉咙口。她吞了又吞咽了又咽,等到喝纯净水都开始泛苦味的时候,她终于问出口。

“婚礼那天,你预备让谁牵你走红毯?”

她问得很轻描淡写,手里握着透明玻璃杯,边喝着水,边将目光从杯沿抬起。

灶台上文火炖着的清鸡汤,香味顺着风飘出很远。

“不是你吗?”应隐被她问得好笑,没有当回事,弯下腰,用叠得四四方方的抹布垫着,将陶瓷锅的盖子揭起。

她很喜欢喝应帆煲的汤,喝上一碗就觉得肚子熨帖,尤其是在这样半饿不饿的下午。

“哪有妈妈牵着上红毯的?”应帆倚着流理台,身上穿一件她很钟爱的小香风套装,一边笑,一边白了应隐一眼。

“怎么没有?”应隐掂着一盅小瓷碗,汤勺在清凌凌的鸡汤里舀起一勺,“难道不行?”

“按理来说,得由男性长辈陪着你走,把你的手交到阿邵手上,也给别人看看,你是有娘家人撑腰的。”应帆徐徐地说完,没了下文。

“你不就是我的娘家人?怎么,到时候闹别扭了,有男的方便打上门去?”

应帆被她打岔得又生气又想笑。应隐也笑:“都什么老黄历的说法了。有时候吧,觉得你想得灵清,有时候又觉得你糊里糊涂。”

“那么妈妈就是个半新半旧的人。”应帆又喝了口水,沉默一会儿,终于说:“要不要请你爸爸回来?”

应隐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把陶瓷盖扣上,吹着气拂了拂清汤,才若无其事地问:“他联系你了?”

她眸色变也未变。

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她父亲的样貌了。翻看老照片,看到小时候他带她登高逛天后宫的照片,竟觉得十分陌生,记忆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相片里的父亲很高大,蹲在她身侧,大大的手掌握着小小的她,虽然样貌已经被酗酒和生活折磨得有些浑浊了,但还算得上是英俊和温和的。

对于父亲最大的记忆,是她小时候有阵子特别喜欢吃车仔面,他就经常在落班后带一份回来。塑料碗盖一揭开,里面的XO酱香味很足,面上码着六颗滑滑弹弹的鱼丸。应隐一个人当然吃不完,两人便分着吃。

不过,那只是车仔面而已。记忆里黄昏的光再美好,也只是一碗面而已。

应隐从没有问过应帆当时他们离婚的过程。她从没有听过他们争吵,也许是刻意避着她的。只不过有一次,夜晚她被屋外的呜咽声吵醒,她怕得厉害,扶着墙摸出去,看到月光下,高大的男人蹲在骑楼底下哭。

过了几天,她傍晚时分的车仔面就这样毫无预告地消失了,并且从此以后再没出现过。

他消失得太干脆,干脆得应隐开始怀疑那晚所见的眼泪是否真实。要经过了世事的洗礼,看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才会知道,男人的眼泪是真的,但并不代表什么。他的伤心抵不过懦弱。

“他没有联系过我。”应帆没有撒谎:“他以前找过几次,被我拒绝了。这么多年,也许他酗酒死了,也许他再婚了,或者他根本不知道电影里那么红的明星是他女儿。他不进电影院,每天的消费就是在小酒馆炒两盘菜,喝两瓶酒。”

“那我为什么要联系他呢?”应隐淡淡地反问。

应帆微愣了一下,语气软和下来:“也有可能他看你生活得很好,不敢来打扰你。”

鸡汤终于不那么烫口了。应隐抿了一口,垂着眼眸笑了笑:“妈妈,我红之前,我们生活得很好吗?他有没有给过你几千块?有没有来找过我?虽然我们搬了家,但要找的话,也不难吧。”

应帆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是你说的,在我羡慕别人有父亲时,叫我不要软弱天真。我不知道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应隐抬起脸,薄薄的身体挨着流理台,自始至终都松弛而淡然,没有任何赌气或攻击性。

“你是不是害怕牵我进礼堂?”应隐定了定,温柔地问。

“我只是觉得,别人都是牵着父亲的手走红毯的,你原本可以,是被我强制剥夺的,现在你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万一你想呢?万一你心里遗憾,失落。我不想你有遗憾。”

“那个位子是站在我身边的,”应隐注视着她:“是要送我走进下一段幸福里的人,我只想要是你。”

应帆听她说完,怔了一怔,长长地叹息,又默默地微笑。

“现在是我软弱天真了。”她放下水杯,看着玻璃壁上的掌心印:“原来我老了。”

·

春坎角绮逦在三月初完成了整个五楼的整装重修。整个空间都打通,刷了新漆,做了新的饰面,绘制了新的穹顶壁画,这之后,闻名世界、专为高奢打造秀场的公关公司进场,开始对这里进行恢弘而漫长的布置。

从世界各地运送鲜花的专机一趟又一趟,花材以吨计。淡香槟的厄瓜多尔玫瑰每朵几乎有碗口大的直径,伯利恒之星娇嫩圣洁,雍容华贵的粉白牡丹从入口处一直蜿蜒至主舞台,马蹄莲和蝴蝶兰的线条感如此空灵优美,而铃兰的清新独树一帜。木兰、玉兰与松针,为这场婚礼注入了坚定蓬勃的生命质感。

盛放半空的巨型绢纸白山茶在水晶灯下薄如蝉翼透明如真,它们由高定坊的匠人远道而来现场制作,如此大动干戈其实不过是婚礼当天的媒体采摄背景而已。

会场已豪华如此,但与这场婚礼的其他资费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商明羡最后巡视了一次会场,随着往外走的脚步,将灯一盏一盏地熄灭。那些鲜花、雕塑,在寂静无声的殿堂里留下沉静入睡的淡影。

现在,绮逦、数千名人员构成的专业服务团队、香港、整个华语娱乐圈,天气,风,气味,云和天,都已经做好了迎接这场婚礼的准备。

【Leo塌房群】内,聊天记录早就刷了几百条。

明宝:「我承认我酸了呜呜呜,我也要结婚!」

明卓:「babe,劝你早点睡,否则明天反应迟钝,抢不到捧花。」

明宝:「……不可能!」

她是伴娘之一,今晚就下榻在应隐的同一间酒店,明天得早起去陪她梳妆。怕寂寞,她拉着同为伴娘的缇文一起睡。

听了明卓的威胁,明宝立刻按住缇文:“你明天不许跟我抢捧花。”

缇文诚恳地说:“你多虑了。”

明宝继续噼里啪啦打字:「你们说大哥会不会紧张?」

商陆:「呵。」

明宝:「呵是什么意思?」

商陆:「他已经在楼下花园里转了一个小时了。」

明卓:「你怎么知道?」

商陆:「因为陪他转了一个小时的那个冤种就是我。」

明卓:「等我,我立刻前来现场。」

明卓说到做到,顺手披了件衬衫外套,从房间出门,下楼,穿过走廊、穿过大厅、穿过耳堂、穿过步汀、穿过草坪、穿过白石子小径、穿过……

商陆:「你怎么还没到?」

明卓:「太远了,已经躺回床上。」

商陆:「……」

商邵点烟成瘾,倒是没怎么抽,但指尖一空,便似乎有强烈的虚无感,因此只好一直掐着。

“她有没有可能……”

商陆面无表情:“没可能。”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没有那么多的胆量和勇气在婚礼前一晚乘上轮船跟圈外不知名男友偷渡到柬埔寨过上隐姓埋名吃苦耐劳的一生并在几年后带着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小孩回来说这才是你daddy。”商陆麻木地念经。

商邵:“……”

十分淡定地说:“我只是举例某种极端戏剧性可能。”

“没有人会这么写剧本,除非……”商陆眉心一蹙,改口说:“好像拍成电影也不是不行。”

商邵:“……”

商陆失笑:“爱真的会让人不像自己。”

商邵也跟着笑了一声,垂首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是对她没信心,而是不敢相信我自己。陆陆,你能明白吗,能够一生拥有她这件事,是那么不可思议。我最近常常在凌晨醒来,看一眼日历和钟表,在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辨认自己是在真实、还是梦境之中。”

他站定,下意识掐紧了烟管:“这种幸福太巨大,就好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巨大到我产生惶恐。我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这么幸运,有钱,有地位,有事业,父母恩爱,兄弟和睦,一切顺风顺水井然有序,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我居然还拥有了这一生的至爱。你知道我惴惴不安的是什么?”

商陆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

“是什么?”

“是这一切太好,好到不讲道理,好到你怀疑,惶恐,以为这是命运的陷阱,其实后面有什么别的磨难在等着你们。这种幸福这么好,甚至让你——一个生来就养尊处优的人,对一切好东西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人,对上天的一切眷顾都坦然的人,也开始疑神疑鬼,怀疑命运在暗中给你标好了价格,酝酿着阴谋的交易。如果可以跟命运谈判,你会说,停一停,就让我留住这种幸福。”

商邵一字一句认真听着他说,每一个字都像在他心上叩了一下。

商陆勾了勾唇:“我说得对吗?”

“对。”商邵浮起一抹自嘲的笑:“连你都能看穿我。”

“什么话。”商陆偏过脸,点了今晚上的第一支烟,“我不是看穿你,是我向柯屿求婚的前一天晚上,拥有的是跟你一样的心情。”他想了一想,又说:“还是有不同的。那时的我患得患失,问明宝,他明天会不会不答应我的求婚?因为他以前那么爱我,也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宝说什么?”

商陆夹着烟,将脸一歪:“你居然期待明宝的答案。”

商邵淡声:“别废话。”

商陆笑了一笑,将明宝的话转述给他大哥:“babe说,如果连你都怀疑,那还有谁来证明柯屿的爱呢?”

商邵一怔,目光铺上一层温柔:“她的脑筋也不是完全不用。”

商陆:“……喂。”

兄弟两个在夜色下又站了会儿,抽完了手中烟,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商陆冷不丁问:“你的晚上跟我的晚上这么相似,是……商檠业的基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