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等到天色昏沉之际——

李怀瑾才放下手中的酒盏起了身,临走之前,他低垂着眉眼看着霍令章说道:“再过几日,霍大将军就要去边陲了,如今这世上,他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霍令章耳听着这一句也不曾接话,只是喝酒的动作却还是有些凝滞。

李怀瑾未见人回声也就未再开口,他只是又看了一眼墓碑,而后便转身往山下走去。

等人走后——

霍令章才饮下了最后一盏杯中酒,而后他从那依稀的光线中朝墓碑上的字看去,却是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道:“未语,我们也走。”

几日后。

燕京城中,却有一支军队往城门口走去,最前头那个穿着黑甲手持银枪的便是霍安北,只是不同往日出征时的意气风发,这一回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就连眉眼之间也萦绕着几分沧桑和疲惫。

站在长街上围观的百姓眼瞧着人越走越远,才轻声说道:“这霍家近些年也可真够命运多舛的,如今这一门上下除了这位信王,竟然连个正经主人都没了…”他说到这是又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是又跟着一句:“我看信王就是伤心过度,这才宁可去边陲也不肯留在这燕京城中。”

他这话一落——

便有人轻声说道:“我记得信王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当日天子登基之后,看在信王从龙有功的面子上可是宽恕了他的罪孽。”

那原先说话的人一听便忙说道:“别说他了,我可听说先世子和先王妃的死和他那位好母亲可脱不了干系,他们母子两人做了那么多错事,这位信王没把他逐出家门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还会认他?”

几人说话间,那支军队走得便又远了许多。

而一条巷子口却仍旧停留着一辆马车,此时车帘大掀,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便端坐在里头,他眉目微合耳听着外头的这些话语也不曾说道什么。倒是他身侧的未语面带愠怒,连带着容色也有些微沉:“主子,可要属下——”

霍令章仍旧不曾睁眼,闻言也只是淡淡说道一句:“不必…”

等这话一落,他才睁开眼看着那支军队离去的方向,口中是又跟着淡淡一句笑语:“何况他们所言也非虚。”

他这话说完眼瞧着他们越行越远,直到快走出城门口,霍令章才放下手中的布帘,口中是跟着一句:“走,去清平寺。”

未语听得这话,面上的神色却是又一顿,他看着重新闭目静默的男人,还是忍不住劝说起来:“主子,您…”

霍令章耳听着这一句,也不等人说完便接过了话:“我意已决。”

他这话说得很是平常,可那话中的意思却尤为坚定。

未语张了张口,终归也未再劝说什么,只是朝外头的车夫说道一声,马车便朝清平寺的方向去了。

清平寺,正殿佛堂前。

霍令章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之上,周边是一众僧人,而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僧,正是清平寺的住持,名号法无。此时法无亦双手合十,一双无波无澜得慈悲目微微低垂看着坐在蒲团上的霍令章,口中是平淡一句:“施主当真想清楚了?贫僧这三刀下去,你便再无回头路了。”

霍令章闻言也只是淡淡回道:“大师动手…”他说这话的时候定定看着眼前这座大佛像,目光平静,面容淡漠。

法无闻言却是又叹了口气,口中是跟着劝说道:“施主尘缘未断,六根不净,纵然入我佛门只怕日后心中也难以清净。”

霍令章听得这话,却轻轻笑了:“大师错了,我并非为了清净。”

“那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