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田走后,陈小幺进屋。
“阿爹阿爹阿爹。”梁重雪挂在他腿上,一叠声的叫着,“爹爹啥时候回来哇?”
“小……阿爹也不晓得呀。”只要是在家里,陈小幺便还是下意识的就自称小幺,可想起这是娃娃,梁川又不在,于是连忙改口,“阿爹也可想爹爹了。”
梁重雪一张小肉脸闷闷的。
阿爹也不晓得呀,那就是真的没有人晓得了。
可爹爹都走了好些天了。
小孩儿忘事快,过了会儿,他又立马欢快起来,“阿爹,我们把书拿出来,去给小莫阿叔瞧瞧吧?昨天的故事才讲到一半儿呢。”
陈小幺低头瞅他,“什么书呀?”
梁重雪还没说话,梁意寒就抱着一本薄薄的册子从屋里走出来了。
这是本小孩儿开蒙用的书,里头多是图画儿,但也有字,梁田的好友小莫带过来给俩娃娃的。
昨天,在摊子那吃过午饭,小莫就给俩娃娃讲了两页。
梁重雪还惦记着后头的呢。
“不成呀。”陈小幺想了想,“小莫今天去镇上了呢。”
梁田昨日说的。
“啊……”梁重雪失望的很,抱着阿爹的腿,哼哼唧唧的,“那阿爹给毛毛讲讲吧?”
“啊?”陈小幺低头瞧着毛毛,都呆了。
小幺……小幺哪里认识字呀?
自家的两个娃娃都聪明伶俐,尤其毛毛,打从会说话起,学东西快得很,偶尔翻了几回梁田的书,竟然就识得了封皮儿上的字。
梁意寒也当是记性好的。只是他话少,平日里,比起书本,总是像对梁川放在后院里那些个刀、弓的更感兴趣。
迎着娃娃期待的目光,陈小幺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小木桌旁。
三个人头凑着头围在一起,瞧那本小图画书。
一翻开,三个人俱都是圈圈眼。
一个字也不认得。
梁重雪倒是厉害一点,瞧了一圈,便指着一个“諶”叫了声,“阿爹阿爹,这个字念‘言’!”
“毛毛好厉害呀。”陈小幺由衷的道,“阿爹都不晓得。”
梁重雪嘻嘻笑,可得意了,就照着不知道跟谁学的动作,伸小手在陈小幺脸蛋上刮了一下,“阿爹笨笨。”
“小幺……我……阿爹才不笨!”陈小幺睁大眼,在书上瞧了一圈,细细的跟水葱似的手指头指着那书里一个字,道:“这个我就认识呀,念川……”
梁重雪瞪大眼,也跟着瞧过去,片刻,便也恍然大悟道,“毛毛也晓得,这是爹爹的名字嘛。”
他在京里来的信封上头见过这个字的。
梁重雪灵机一动,用一只小手掌捂住那个字,问:“那阿爹晓不晓得爹爹的名字怎么写呀?”
毛毛可是一下就记住了。
陈小幺想了想,脸蛋红了。
小幺……小幺给梁川当媳妇儿这么多年,还真的不晓得他的名字咋写呢。
顿时,他一张雪白的面皮涨的热气腾腾的,活像个熟了的馒头。
梁重雪瞧出阿爹定然不会,鬼头鬼脸的做了个鬼脸,连梁意寒都笑了。
陈小幺扁了扁嘴,伸手就要捏毛毛的耳朵。
梁重雪一扭身,就跑掉了。
陈小幺起身去追。
三个人正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院外。紧接着,院门被推开,一道低沉男声响起,“又闹你们阿爹了?”
陈小幺眼睛一亮,第一个看了过去。
门扉外头站着的,正是已九日不见的梁川。
高大的汉子一身黑色短打,右肩上是包袱,背上斜挎着一长柄弯刀,脚下靴子沾染了不少泥土,连下巴上,都冒出了些青色的新茬儿。
浑身都透着风尘仆仆,可眼神很亮,唇边也噙着丝笑意。
他一错不错的瞧着院内的人,就连回身掩上院门的这么一小会儿,也要回头多瞧一眼。
陈小幺、毛毛、寒寒一同朝他跑过去。
“爹爹!”
“梁川!”
陈小幺跑的最快了。
刚刚,他才给毛毛寒寒欺负了,可这会儿,小幺毕竟人高腿长,真要跑起来,两个小娃娃可是跑不过他呢。
陈小幺抢先就扑进了梁川怀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