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态度如此,江太师眉间拢起:“我竟不知你如此信任那个小水匪。”
“他五年前是救了你的命,但人心易变,更别说当年你将他丢进流金河里。五年过去,他还一点也没变吗。”
“......”江时雨终于收回了面上一直含着的温雅淡笑,显露出了内里锋芒来,一字一句,“我信任自己的眼光。”
“拗执!那他在春猎上行刺也是你的预料之中?”
见江时雨不再说话,江太师道:“他是你的人,他做出这样的事,若是被查到,我江家也脱不开关系。你若执意如此,便管好你的人。”
祖孙二人此番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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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出现了刺客,还找不到踪影,众多高官们担惊受怕,春猎只能草草结尾。
由于他与刺客交过手,这几日明着暗着被陈家人找了好几遍,还让他帮忙辨认。
再加上他心中装着事,难免疲惫。却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
回到中书府。
江时雨问府中侍从谢妄在吗。侍从却支支吾吾,自郎君去春猎,他没有见到有人出来。但这几日他敲门也没人应,送的菜饭也没有人动。
人应是不在府中,不知何时出去的,避开了府内侍卫们的目光。
江时雨听完,却没有回屋,而是走去了谢妄的屋子门口。
屋内没有灯光透出,房门紧闭。
他顿了顿,抬手敲了敲。
里面没有人应声。
若不在府中,谢妄会去哪里呢。
他在京中有认识的人吗。
江时雨站立了会儿,侧头让侍从开了门。
开了门后,他独自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黑暗。
“阿妄?”
无人应声,江时雨缓缓走到桌前,点亮了灯盏。
刚点亮,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黑色人影,无声无息。
江时雨心头猛然一跳,他几步上前,就看到谢妄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发呆。
江时雨心中松了口气:“......怎么不说话?”
谢妄缓缓移过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那双眼黑而亮,里面既无见到他的开心,也没有江时雨料想中的委屈或生气。
平日里谢妄看着江时雨时,他的眼睛会说话,里面的情感总是饱满而浓烈,几乎要把江时雨沉溺在里面。
但是现在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洗掉了,他只是单纯地看着江时雨。露出下面深幽空荡的底色来。
“......”
江时雨却不觉他的怪异,心底涌出丝丝缕缕的心疼来。
他坐在了床沿,与谢妄对视:“伤口还疼吗?”
他平日里能言善道,八面玲珑,如今对着谢妄,那些修饰的辞藻仿佛都被遗忘,他只能从心里说出话来。
江时雨这才看到谢妄还穿着当日那件衣裳,肩上的一道破口醒目异常。
“伤口没有处理吗?”江时雨伸手摸了摸,发现上面的血已与衣料黏在了一起。他蹙起眉,“你是在生我的气?”
才没有处理伤口。
“春猎时规矩极严,擅闯是死罪。那日你还杀了人,若被那些世家公子们发现,我也救不了你。”江时雨轻轻叹气,声音温柔和缓,他难得剖出自己的心声,那双一直半温不火地眼眸染上殊色,恍惚间好似含情脉脉,没有人能不动容。
“当日一时情急朝你挽弓,但我从未想过伤你,阿妄。”江时雨轻声细语地哄他。
谢妄却还是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看他,眼也不眨。
“为何这么看我?”
“我想看看怜奴有没有心。”谢妄终于开口。他伸手,手掌覆在江时雨胸膛上。
说这句话时,他眼神清透干净,如洗过的墨台般黑而亮。却不夹杂一丝情感,恍若无情一般。
又或者,是自己看不透他。
“......”
江时雨的心跳透过布料落在谢妄的掌心,平稳柔和。
两人对视着,谢妄声音沙哑,几日滴水未进,少年原本殷红湿润的唇现在干燥起皮。
“我喜欢怜奴,怜奴喜欢我吗?”
他静静问道,安静的不像是谢妄,戾气与活气一并消失不见,就像幽深吞噬所有的井底。
江时雨愣住。
他想,他是喜欢阿妄的,若不喜欢,自己怎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可有了阿妄的浓烈的感情在前,他又有些茫然。就像小时候学习那些伤心难过一样。他喜欢阿妄的感情,是他自己有的吗,还是只是在学习了阿妄喜欢自己之后,下意识的模仿。
他不知道。
他不懂。
江时雨的沉默落在谢妄的眼中。他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撒娇或强硬的逼迫出一个答案,而是垂下了眼眸。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