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顾许也不急于一时，继续用力地抱着周露，她相信周露总有一天愿意开口告诉她的。
“许许，我有点困了。”
“我们睡觉吧。”
两个人平躺下来，顾许这边靠近灯的开关，顺手将灯关掉。
房间里陷入黑暗，顾许静静地听着周露的呼吸声，她不确定周露刚刚说困了是不是真的。
顾许一直睡不着，她很清醒，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自己推测周露的过去。
忽然，她听到身旁传来周露很不安的声音，像陷入梦魇。
“爸爸，不要丢下我和妈妈。”
“我不要那么多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爸爸，妈妈生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爸爸……”
顾许有些心惊，她没看过这么惊慌失措的周露，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不应该叫醒周露。
周露的梦魇还在继续。
“你滚！我没有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我也不是你女儿，我只想学医，以后也只想治病救人，你的财产留给你儿子继承吧！”
“你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你休想左右我的人生！”
“周医生……”顾许轻轻拍了拍周露的脸，试着用和缓的方式将她唤醒。
周露的身体在剧烈颤动，顾许还听到了她牙齿都在打颤的声音。
“休想！”
周露叫喊着惊醒过来。
“周医生，你醒了？”顾许惊喜地问。
下一瞬，她被周露拥进怀里，周露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顾许感受到周露身上传来的汗，没有在意，她只在意周露有没有从梦魇中走出来。
“周医生，你还好吗？”
周露松开了她，“抱歉许许，我把汗弄你身上了。”
即使这种情况下，周露还是记得她不喜欢身上出汗，当然也不会喜欢别人让她染上的汗。
“没事，你是例外，周医生。”顾许跪坐在床上，再次抱住周露。
周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再去洗个澡。”
“我跟你一起。”
顾许很怕刚刚被梦魇困扰的周露再出什么意外，便想跟着，周露也没有推拒，她们已经一起共浴过了，现在不会再觉得有心里障碍。
开了灯，两人一起下床，打开房门，她们看到外面站在的三个人，都惊了一下。
“芹嫂，刘婷、张荷，你们怎么在这？”
芹嫂打了个哈欠，“我刚刚听见周医生的声音了，好像又像小时候那样做了噩梦，过来看看。”
刘婷跟张荷说：“我们也听见了，周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抱歉吵醒大家了。”
说清楚后，芹嫂跟刘婷她们各自回到房间，周露和顾许则是继续朝浴室走去。
进到浴室里，两人控制声音快速而小心地冲了个澡，然后回到房间。
“周医生，你有没有好一点？”顾许握着周露的手，关心地问。
周露点了点头。
“我也睡不着了，许许，你要不要听我讲讲以前的事？”
“要！”
顾许本来有些困了，但一听周露愿意跟她讲述过去，八百斤的眼皮都能掀上去。
周露抬手摸了摸她温暖的脸颊，缓缓开口：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我爸爸是个好爸爸，直到我爸爸跟村里其他的青年一起外出打工，第一年，就传回了我爸爸嫖.娼的消息，我以为是假的，但我发现爸爸开始嫌弃妈妈，我就不确定了，但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吵架了，过一段时间就能好。“
但是好不了，我爸爸外出的第二年，没有回家过年，传回来了我爸爸在外面新交了一个女朋友的事情，妈妈很难过，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为爸爸的事雪上加霜。“
“第三年，爸爸终于回来了，但是回来就跟妈妈说要离婚，逼妈妈签离婚协议，他好再去娶别的女人，我求他不要走，但他把我推开了，我倒在地上，爬起来后，努力追，但我追不上，我拼命跑，快要追到时，看见他钻进一辆红色轿车里，然后我就彻底追不上了，我疯狂地喊爸爸，但是爸爸没有回应。”
“我和妈妈就这样被抛弃了。”
“我妈妈身体很差，但为了我，她还是撑了很久，努力撑到我长大，我还是个学生，没那么多钱给我妈看病时，想过去找爸爸，但我妈说她宁愿死也不要爸爸帮忙。”
“我还是去找了爸爸，他那时已经是好几个工厂的老板，有很多钱，我请求他拿出一部分给妈妈治病，但他只是很嫌弃地说你妈妈还没死啊，该死的人就让她去死吧，拿钱吊着一口气多浪费，那一刻，我恨死爸爸了，发誓再也不找他，后来妈妈去世，葬礼我也没有通知他。”
“可笑的是，他的新儿子不行，年纪小，还被宠坏了，现在他身体也不行了，希望找我继承财产，顺便照顾那位弟弟，我拒绝了，我还骂了他怎么有脸向我提这种要求。”
“后来，他又找了我几次，还试图破坏我在市医院的工作，我不要紧，但他每次出手都会影响到病人，所以我选择离开，这也是原因之一。”
“怎么我爸爸一点也不知道呢，周医生。”
“我不想影响到老师。”
顾许紧紧抱住周露，之前跟周思佳做朋友的时候，她觉得周思佳父亲粗鲁暴力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周露的爸爸更过分，根本没有资格当周露的父亲。
“许许，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别这么说，周医生，一直以来都是你替我解决各种问题，偶尔也让我帮帮你，我帮不了什么，至少也能倾听。”
“你爸，哦不。”顾许悬崖勒马，抿了一下唇，才继续道：“他现在还有找你吗？”
“联系方式我拉黑了，除非他找回这里来，但我想应该不会，当初刚摆脱贫穷，他就嫌弃这里的一切，包括妈妈和我。”
顾许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远山镇的旅游经济发展起来，桃源出势必也会得到一定的发展，周露的爸爸也许会过来。
想法刚产生，她就立刻要求自己摒弃。
不行，不要来了。
“好了，许许，不想不开心的事了，睡觉吧。”
“不行，我要先确认一下你现在的情绪是不是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睡吧。”
周露关掉灯，在黑暗中吻了她一下。
还有心思亲她，那就勉强相信周露已经调节好心情了吧。
顾许终于允许自己沉入睡眠。
*
顾许睡得晚，第二天快11点才醒来，洗漱好去客厅吃刘婷她们早上出去买的早餐。
周露、刘婷、张荷，还有芹嫂一桌人看着她一个人吃。
“你们怎么都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啊，怪不好意思的。”
“有事要跟我说？”
顾许边吃小笼包边问，皮还挺薄的，就是不热乎了。
周露淡然道：“等你吃完早餐再跟你说。”
刘婷跟张荷明显没有周露这么沉得住气，舔了好几次唇，好像迫不及待要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跟我说吧，周医生老是吊我胃口，难受，我都吃不好饭了。”
“我说，不，荷花，你来告诉许许姐吧。”刘婷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让张荷来说。
顾许的目光落在张荷身上，小姑娘眼眸晶亮，明显是有什么大好事。
“许许姐，我们早上得到消息说镇长停职了，停职接受调查。”
“是吗？”顾许眼睛也亮了亮，“这确实是好消息，大快人心，都调查了，之前做的那些事估计也能扒出来不少。”
“这下我们不用担心了，镇长肯定会收到法律公正严明的制裁的。”
等顾许吃完早餐，一行人就准备离开这了，不想出门时迎面撞上一伙人。
顾许看见一个体态丰腴挎着红色包包的女人拿着纸巾在擦眼泪，她旁边站了个头发全白的男人，好声好气地安慰她，看起来关系匪浅，两人身后，还有几个中年男人。
“好了，不哭了，不是带你到这儿来想办法了吗？”白发男人语气有些无奈。
“爸，我老公今早都被带走了，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不是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吗？”
“现在这样还不算坏吗？”
顾许不想听他们在这里瞎扯，直接开口道：“抱歉，请让一让，你们挡到我们的路了。”
“我们就是故意拦的。”女人止住哭泣，拿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而后继续道：“真是个狐媚子，我昨晚在电话里也没有冤枉你。”
顾许：“……”
长得好看还是我的错喽？
“请让一让。”
顾许提高声音，女人仍旧没让。
芹嫂看不出暗流涌动，好奇地道：“这个女人不说话，是不是耳背比我还严重？”
听力正常的镇长夫人听见芹嫂的话，气笑了，“我跟你可不一样，哪个村来的乡巴佬？居然敢跟我相提并论。”
顾许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你们到底想干嘛？”顾许不想浪费时间，继续跟这群人扯皮。
“很简单，你昨天怎么直播害了我老公，就怎么直播澄清，要是我老公后面没事，我会记得你的好的，到时候你也可以找我帮忙。”
顾许无比震惊地瞪大双眼。
不是吧？阿姨，这样的老公你还要？
“镇长夫人，不对，你丈夫已经不是镇长了，请让开，再挡着路我报警了。”刘婷道。
镇长夫人脖子一梗，怒目圆睁，“谁说我不是镇长夫人了，现在只是停职调查，等事情调查清楚，有你们遭殃的！”
“哼！我们走，不跟狐狸精一般见识。”
镇长夫人带着身后几个人走了，前路一下变得空旷，顾许还是有些头疼，“周医生，我有点累。”
周露抬手帮她按了按额头，“许许，我们等会儿就上山去，你们先去车里休息，我去趟超市买点东西就来。”
“我跟你一起去。”
顾许想着自己也不是常下山，既然下来就多逛逛，至少留下点开心的记忆，不然这趟就只有不开心的回忆了。
一行人一同去了超市，芹嫂去找针线，周露还是向往常那样给孩子们带些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顾许顺着一个个货架逛过去，看见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摆着一些小朋友看的课外书籍，心头一动。
顾许回头，就看见刘婷还有张荷跟在自己后面，便开口问道：“刘婷，张荷，你们说我们给山上的小朋友买点课外书怎么样？”
“可以啊，许许姐。”刘婷点头。
张荷也赞成，“许许姐，你之前不是说想尽你所能帮助改善一下孩子们的学习环境吗？我看建个小图书角不错，我可以帮忙采购一些二手书，如果能弄一个书柜放在学校，把书放进去，就是一个小图书角了。”
“那就这么办！”
顾许让刘婷跟张荷帮忙，把货架上的十来本薄薄的课外书都拾掇上，付钱的时候，跟周露买的东西一起付的，她还想顺便帮芹嫂付了，芹嫂说：“那哪能呢，顾许妹子，你带我上下山都不收我车油钱，我自己买东西，怎么能再要你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