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常赋和徐亦婉这一顿饭吃得尤为沉重,但动作飞快,没耽搁太多功夫。
等他们吃完饭后就把温蕴和温辛都叫过来,说是有话要谈。
其实他们不用开口,温蕴和温辛也都知道他们要说的是什么。
温蕴这一整天心情都是沉重的,她不知道她即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她很无助地等待着来自父母的“审判”。
这孩子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看她这可怜的小模样,徐亦婉不忍地别过头去。
这件事情,涉及到的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只不过是分受伤浅重罢了。
有的是皮肉伤,有的是锥骨痛。
还是温常赋开的口。
他将已经找到程听萝的事情说出,并且说明她明日就会回家来。随后,他顿了一下,说明天温蕴可能需要和他去做一次鉴定,主要是鉴定温蕴是不是程洪昌的孩子。
温蕴乖巧地点点头。
温常赋接着说“蕴蕴,按理来说,抱错了以后,比较正确的方式是双方交换,各归原位……虽然在感情方面,有很多因素变化,但现实中,这是最理智的做法。我们知道程家的家庭条件,如果你回去,我们会资助你上完学,这期间你所有的待遇都还和从前一样,学费生活费你都无需担心,一直到你毕业为止。毕业后如果找工作,温家的所有职位也都会向你开放,职位高低,视你的实力与情况而定。这个是我和你妈妈商量之后的结果,具体我们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温常赋沉声说罢,便看向温蕴。
这样的待遇对于温蕴来说,其实已经是极好。
她并非温家的孩子,却享受了温家十七年的宠爱与富贵,即使到了最后要她离开,温家也依然给了她这么多的保障,从小到大、从读书到毕业,无一不是为她思虑周全。这些话说出去,任谁也要说一句温家真是心善。
温家对她,真的已经很好很好。毕竟他们非亲非故,她还占用了程听萝十七年的生活……和她原本的人生相比,这一切都犹如梦境。她今日即使离开,也无需有任何烦忧,温家已经将一切都替她打算好了。
用最理智的目光来看待这一件事,她甚至是得益最大的人。
温蕴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可是如果回去,生活再好,也好不回从前了。而且她还得和一家她完全陌生的人一起生活。和她生活了十七年的现在的家人,以后就不是她的家人了……
她都没见过程家人,她也不愿意去见。
温蕴一声不吭,脑子里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她越想越难过。
过了好久,她才抽泣着说“爸爸,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你,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弟弟,还有奶奶。我能不能不回去呜呜呜……”
徐亦婉心如刀绞,捂着心口难受得垂下头。
温辛一声不敢吱,今天这局面,他不适合说半句话。
其实他们想也知道,蕴蕴肯定不愿意回去的。问都不需要问。
不然今天也不会先提出二十万去试探程家的意思。
温常赋发愁地拧起眉。
可是这样的话,萝萝怎么办。
他们没有对不起蕴蕴,他们对她很好,精心呵护,用心抚育,将最好的一切都捧至她跟前,她无忧无虑地长到了这么大,衣食无忧。
他们只是对不起萝萝。生下了她,却什么都没有给她,还叫她被抱去那样的家庭,受了十七年的亏待。
如果不是他们前段时间发现,她现在还会在蒲县,还会在蒲县一中,她会在最贫瘠的土地生活,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开花。
可她原本,并不需要付出那么多的努力,还能走到更高的。
萝萝是一个天赋极高的孩子,可她被尘埃蒙住,用尽一切气力才能够叫自己发光。没有人挖掘她的天赋,也没有人肯定她的努力,她孤身一人走到了今天,整整十七年,他想,她大抵是没有怎么真正快乐过的。
有句话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当要换手心的肉时,才是真的痛。当两块肉放在一起做对比,要叫他决出轻重时,更是痛彻心扉。
该怎么做?
——似乎怎么做都是错。
温蕴拿着纸巾擦着泪,她泪汪汪地说“爸爸,能不能等她回来,让我们先相处几天呢?我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能不能让我缓冲几天呜呜呜,我现在真的不想走。”
不止是现在,如果可以不让她走,她这辈子都不想走。她爱爸爸,爱妈妈,爱这个家所有人,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家。
但是她都这么哭了,爸爸就算眉头皱得再紧也没有松口,她心里就清楚这怕是很难了。
温蕴抽抽搭搭的,又是哭又是求,温常赋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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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蕴又哭又笑地说谢谢爸爸。
这副画面,给所有人带来的只有心酸。
温蕴是真的缓不过来气。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突然就知道爸妈找到孩子了,突然就被通知自己要走了。她的整片天都变了,她完全无法接受。
她需要缓冲,也需要冷静一下。
或许……
温蕴忍不住想,要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程听萝可以喜欢她……或许她就不用走了呢?
只是这个可能性不太大。
她们从前生活的完全是两个世界,完全没有交集轨道的两个人,得多有缘分才能在短时间内喜欢上对方?
那怎么办呢?
温蕴越想越难过,难过得快呼吸不上来。
温常赋和徐亦婉没有同温蕴说那二十万的事情,那只是他们试探程家的一个底线,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要拿出来的解决之法。至于现在……能少一事是一事。
程听萝在回家时,时间有点晚了,还没进门她就看见门缝里是黑的,里面并无灯光映出。
——他们睡了。
即使她明天就要走了,即使这是她待在家的最后一晚,他们也没有什么刻意的话给她叮嘱,也没有刻意地晚睡等她回来、和她说说话。
——也许刚才那些叫人窒息的话就是他们最后想叮嘱给她的吧。
程听萝走上楼梯,掏出钥匙开门。
她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从前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自己的世界里也只有他们,所以她会格外在乎他们的一言一行、偏爱偏心,但现在,她的小世界逐渐扩展成了较大一点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渐渐有了更多的人,他们那些叫她难过的行为,使她难过的力量也就被削弱了。
出去和季清洄坐了一会,倒也没有说特别多的话,但她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
没有那么难过,也没有那么闷得说不出话。
他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心中似乎有一片海,宽阔辽远,能够度己,也能度人。
她默默回到房间,拿出书包写作业,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明。
时间不早了,她快速解决完学校的作业后就收拾收拾睡了。临睡前,她睁着眼最后环视了一遍这个她刚来住还没有多久的小房间。
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再见啦。”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整个家一如往常。
程洪昌已经出门去上班——他们住得偏,他的公司在市中心的位置,每天得早点出门才不会迟到。
肖来娣和程小哲还在睡觉。
见状,程听萝没有一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