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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柳城关闭了城门,只开一扇小门让百姓出入,进出必须有官府签发的过所。

矮小少年抱着从府兵队长那里要来的一堆文书,走上楼梯。

迎面走下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个头却比他高出很多,双手捂着鼻子,快步走了下来。

“同进,你怎么了?”

同进松开带血的手指给他看自己的脸:“我突然流鼻血,阿郎说我这是水土不服,要我去休息。”

少年赶紧退开几步让同进过去:“你快去吧!”

他抱着文书上楼。

天刚亮,光线昏暗,屋里开着窗,北风吹进来,满屋风响,魏明肃坐在案前写字,背影消瘦,窗外荒凉的晨光衬着,越发清冷。

少年不敢发出声音,放下文书退了出来,回房。

同进洗了脸,躺在床上,紧捏着鼻子。

少年走过去和他并排躺着,碰碰他的胳膊:“同进,你觉不觉得阿郎来了西州以后,脾气更怪了?”

同进不敢放开鼻子,问:“怎么怪了?”

“我说不出来。”少年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我觉得,阿郎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西州!出了玉门关以后,阿郎好像对什么都很熟悉,哪里有驿站,哪里有烽火台,哪里可以打水,他都知道,而且看到什么都很平静。”

不像他们,每一天都觉得眼前所见很新鲜。

“不可能!”同进摇头,语气很自信,“这里和中原离得那么远,阿郎的家乡在南边,怎么会跑到西州来?而且从神都到西州,一来一回,只算车马夜宿、干粮和打点的花销就不小,阿郎家很穷的,听说没做官前穷得连一匹马都买不起,去哪里都是靠腿走,因为这个被同僚嘲笑好多次了,哪来的钱帛到西州游历?”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在理,可是阿郎的眼神给我一种感觉,阿郎不是头一次来!”

同进哈哈笑了:“阿福,你每天跟着阿郎,没听过一句话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多的人见识广,不用出门就像走了一万里路一样。阿郎天天看书,在外面看,回家也看,见识比我们多多了,西州的风土人情,阿郎肯定在书上看过,不像我们见识少!”

阿福想了想,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楼上,管事领着几个下人拍响魏明肃的房门。

“魏刺史,户曹昨晚说这天色看着像是快要下雪了,让小的给您送来冬衣和炉子。”

魏明肃看着桌上的公文,点点头。

管事和下人抬着炉子进屋,一眼看见魏明肃身上穿得单薄,赔笑道:“魏刺史第一次来西州,不知道我们这里冬天有多冷,别看时节还早,这雪是说下就下的!而且下起来就是大雪!”

魏明肃抬起头,看着窗外青灰色的天空和绵延的雪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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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的大雪,是能冻死人的。

“我来过西州。”

他淡淡地道。

管事愣了一下,魏刺史来过西州?

楼梯一阵脚步声,一个府兵跑上来:“魏刺史,贱民卢三娘的哥哥求见。”

魏明肃抬起眼睛。

……

卢弘璧头上染血的纱布还不能解开,身体很虚弱,上不了马,裴景耀雇了辆车把他送到魏明肃楼下。

府兵看一眼衣着破旧、面色发青的卢弘璧,挥挥手驱赶他:“刺史没空见你!”

卢弘璧脸上掠过一丝自嘲之色,道:“请你进去禀告魏刺史,贱民卢弘璧求见。”

府兵进去传话,不一会儿走出来,示意他进去。

卢弘璧走进院子。

一道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卢弘璧抬起头,对面黄土夯筑的高台上,一个清瘦的身影负手站着,身后是一望无际、灰蒙蒙的天空和屹立在天际下的雪山,朝阳升起,一缕阳光穿过云彩,映照在银白的山顶上,也映在他的眉宇间。

金顶灿烂夺目,青年却是一脸冷漠。

四年不见,青年这一身沉静坚毅的气势,压得卢弘璧几乎抬不起头。

卢弘璧雪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仰视着青年,双膝落地,跪了下去。

温润俊秀、芝兰玉树的卢二公子,早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自尊,没有抱负,也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卢华英没有放弃他。

该死的人是他,不是卢华英。

“魏刺史,四年前,是卢家有眼无珠,魏刺史大人大量,放过腓腓吧,她没有杀人。”

“魏刺史,腓腓伤害过你,可是她罪不至死,请刺史留她一条性命。”

一股泪意在卢弘璧的眼皮间滚动,他的额头重重地碰在泥地上。

四年前,眼前的魏明肃,即使戴着新幞头,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依然掩不住穷酸落拓,直挺挺地跪在他脚下,折尽自尊和骄傲:“让我见一见腓腓。”

那时候,卢弘璧负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跪地的魏明肃,冷漠倨傲:“你是什么身份?不必见了。还有,魏明肃,三娘的小名不是你这种人能叫的。”

现在,换成他跪在魏明肃脚下,卑微地恳求魏明肃放过卢华英。

“魏刺史……”卢弘璧抬起头,“假如你认识十三岁以前的腓腓……也许你会原谅十三岁以后的她。”

魏明肃背对着日光,脸上一层阴翳,默然不语,转身离开。

“魏明肃!”卢弘璧站起来,“我求你,你放过腓腓!”

几个府兵走过来按住他,他摔倒在尘土里,满脸的悲怆。

十三岁的腓腓,在他面前,也是这么被按倒在地上。

她哭着求他。

“阿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疼得在烂泥里打滚,脸上都是污泥,染血的双手抬起来,想爬出院子,“阿兄……救我……”

少年的卢弘璧闭上眼睛,转过了身。

卢华英从烂泥里抬起头看他,眸中的光慢慢暗淡,一滴眼泪坠了下来。

那滴眼泪,划过她脏兮兮的脸庞,刻进了卢弘璧心底。

卢弘璧挣开府兵,再次爬起身,朝魏明肃的背影跑过去:“魏刺史,我给你下跪,给你赔罪,只要你能解恨!你们不是需要一个凶手顶罪吗?武延兴是我杀的!我打死了他!我可以认罪!”

……

牢房里熟睡的卢华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她听见卢弘璧的声音。

“二哥?”

她坐起身,慢慢挪到门口,看到几个府兵把卢弘璧拖进了一间屋子,他衣衫凌乱,被抓着衣领拖行,狼狈不堪。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