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和斯科特预料的一样发展着。
没错,从刚才开始他对“神位”的反复提及也好,甚至主动呼唤世界本源规则,去竞争所谓神位归属权也好,
斯科特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逼迫这位来自外界的系统,主动更改命运融合神位,让对方彻彻底底地锁死在神明之位的宝座上。
这个做法可能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甚至只从表面上来看,助力敌人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和地位——这不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可是······
如果那样被人渴求着的珍宝,实质上却没有那么美好的话呢?
其性质就会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而根据斯科特的了解——
【神位】
正是这样一件格外珍贵却又格外可怕的宝物。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斯科特彻底在与世界本源规则的较量中获胜、取得本世界资格的时候开始说起。
当少年的身份尘埃落定之时,曾经只短暂出现在他眼前的那片“星海”,也就是创世神的宝库,正式对斯科特敞开了它的大门。
斯科特这才知道,那所谓的赌约正是创世神和世界本身的一次打赌。
如果斯科特真的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留下来,那么世界本源规则将会像创世神要求的那样,承认斯科特在此世的身份;
而如果斯科特在这场约定中失败了,创世神将会交付祂最后的灵魂残片,把仅剩的力量也彻底回归世界本源。
少年不知道,这究竟是来源于多少万年前的一个约定;
他也同样不知道,那位仁慈又过分善良的神明,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制定了这条赌约。
对方像是在自己的身上倾注了太多太多的期待,
可是反观他这一路上走来的痕迹,创世神却几乎没有干扰过他的任何选择——无论是坚持还是放弃,无论是平凡或是伟大,无论是善良慷慨还是袖手旁观——对方好像都尊重他的一切决定。
——这是你的人生,哪怕是我也无权干预。
斯科特仿佛听到了对方在这样说道。
哪怕隔着遥远时空的距离,少年的眼眶也稍微有些湿润了。
他不明白,明明是早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却为什么会对一个几千年后的外来者如此的宽容。
祂用神骨为自己铺路,用神位当做拖延敌人的诱饵,用神魂的最后一片,为他留下了能常驻此世的唯一机会——
“万分感谢您,老师。”
斯科特站在那片被神明遗留的宝库之中,朝着漫天的星海深深俯首。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称呼——
感谢您的慷慨,感谢您的照料,感谢您的一路引导和放纵。
当高傲的少年低下他头颅的那一刻,天空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直直地坠落了下来,像是流星划过夜空。
这是来自创世神的最后的指导—
—
关于【神位】。
——
什么才是“神位”呢?
换种问法就是——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明?
这个问题人们的回答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全知全能的是神(),永生不朽的是神▇()▇[(),庇佑信徒的是神,创造万物的也是神。
可是,斯科特却在曾经、在那场魔王继位仪式上,和信仰伪神的大王子进行过一场“何为神”的辩论。
创世神嘉奖了少年对“神”的理解,甚至,祂的这段智慧中还颇为感慨——
“有时的吾,竟还没有一个外来的幼崽看的更加清晰。”
那时候,斯科特给出的回答是:
神明的创造——是为了这个【世界】。
而创世神则在最后的记忆中肯定地说道:
“不止是神明的‘创造’,就连神明本身,也是为了这个【世界】而生的。”
这——才是神明真正存在的意义所在。
和网络小说中那些五花八门的各式神祗的设定不同,在此世界里,神有且只会有一位。
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创世神和其他的魔兽、魔植一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神明不是有着孕育力量的精灵母树,也不是那背负着山脉前行的骨蛇绳索,而是创世神——门戈里斯。
创世神是祂,也只会是祂。
只有祂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上需要什么——
这个世界不止需要光照和水分,不止需要山脉和食物,
它还需要白天与黑夜,需要四季的轮回、时间的更替;它需要更多更丰富的种族,它需要智慧生命的诞生;
它的力量体系需要这些生命们去不断的发展和完善,而规则的本身,不正是在这日渐繁华的世界发展之中、被一点一点的逐渐填充上的吗?
这才是创世神出现的真正意义——
创世。
创造,并且发展这个世界。
可等到这个世界已经脱离了需要“开创”的时段,迈入了下一个阶段的时候呢?
就像是异族存在着那些致命的缺陷,而异族本身的创造者,不正是高天之上端坐着的神明?
这同样是神明的“缺陷”——
神明本身或许慷慨仁慈、强大俊美、看起来完美无缺;
可是当这位神明不再适应世界的【需要】时,祂也就注定了会被世界所遗弃。
从人类这个全新的种族,在满是野兽和威胁的大陆上莫名出现、然后又莫名壮大了的时候开始,
这个世界的变化其实就已经在悄然进行着了。
【神位】——需要新的主人。
就算没有塞西尔的出现,也迟早会有露西亚、阿诺德、鲁伯特等等等等其他名字的人出现。
他们或许是野心勃勃的篡位者,或许是被神明属意的后辈,或许是气运强悍的近乎耀眼、一路比肩神明的传奇。
() 总之,创世神的陨落已经是世界发展之下的一种“必然”。
斯科特过去还在奇怪,哪怕有着系统的加成,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才到了此世区区千年,就能够背刺创世神这样的存在?
可现在他却知道了——
不仅仅是塞西尔的原因,塞西尔或者系统,不过是一个引子。
当规则不允许创世神再呆在神位上的时候,哪怕是一颗路边的杂草,在足够合理的“前提”下,也不是不能摔死一位强大的神明。
斯科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不知道他应该怎样在脑海中想那位被自己称作老师的神明——
祂是那样的全知全能,是一位真正的神。当祂被自己一手发展壮大的世界所抛弃,当祂预见到了自己那可笑的死亡时,又该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多么残酷啊,世界的【规则】!
它刻板、无情,为了此世界的运转而冷酷到底。偏偏,谁都没办法指责它的无情,因为这正是世界所需要的。
多么残酷啊,所谓的【神位】。
它给了人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看起来身处于整个世界的中心,看将那华丽的神座“捧”在中心之上的,却是不知道多少条粗壮而狰狞的锁链。
直至此时,斯科特才懂得了创世神留给自己的是多么珍贵的一样礼物——
在世界本源意识的见证下,他将会是一位永远不会向命运妥协的勇者。
换句话说就是,
当斯科特还想要“抗争”的时候,他就不会被命运的轨迹所束缚。
明明对方早已经被满身的荆棘缠绕,却依旧固执地砍断了少年身上的最后一条枷锁。
是啊——
斯科特想起来了。
祂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会是什么神明的接班人。
祂一开始对自己的称呼就是——勇者。
是童话故事中,那个永远挥舞着宝剑和伙伴嬉笑前行,注定了会获得胜利、欢呼和幸福的那个【勇者】啊。
——
当斯科特躺在干涸了的圣池之中,重新睁开他的双眼的时候,
就连熟悉了他的亡灵们,都被少年眼底的仇恨之火所惊愕。
——
斯科特就这么站在新神的面前,以一种他自己也不理解的怪异语调,开启了他准备已久的【审判】。
“此世界的本源规则啊,我将以勇者斯科特的姓名与灵魂,在此时此刻对世界的‘新神’展开审判。”
“我尊重世界规则的选择,尊重前任神明的慷慨与退让,尊重命运的发展与历史的更替——”
“可我却不能允许,‘新神’的神位【失格】!”
少年的语速极快,却也极其清晰。
像是他早已经为了此刻的场景准备了许久许久,只等着新神上钩、主动跳进这场预谋已久的审判里。
什么是资格审判?
什
么是神位失格?
新神的眼底满是错愕,他不懂斯科特到底在说什么,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竟敢在这种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朝着自己主动靠近——
只要新神一伸手,
不,甚至不需要伸手,只要他稍微一个念头的转变,眼前这个纤瘦的少年就会从中间折成两······
【嗡——】
就在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在新神的脑海中时,他的脑袋像是被铁锤重重锤击了一下,来自灵魂的阵痛令他差点喊叫出声来——
这是什么!
为什么他会受到来自本源规则的攻击?
他明明是被规则庇护着的气运之子,他明明已经成了本世界唯一的神明了!
当这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终于停歇之后,新神有些头晕目眩地抬眼,却正好对上了少年那双平静的灰眸。
有某种名为恨意的火焰,正在那双眸底静静燃烧着。
【嗡——】
又是一阵低沉的嗡鸣声,正在对视的双方同时听到了那来自规则的宣判——
【检测身份无误,审判条件成立。】
两道光柱突然破开了头顶的云层,直直地将下方的二人笼罩在了其中。
在这一刻,所有修炼有成的智慧生物们同时有所感应。
等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赫然看到头顶的天空中显现出了两个奇怪的人影。
其中一个许多人都没有见过,但另一个,却几乎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斯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