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第 193 章

“我二叔直到现在都为当年支持妹妹下嫁的事情后悔……他是一个好男人,是我唯一知道的对妻子忠诚如初的男人。其实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当年要嫁给岑筠连,是我姑姑一意孤行,其实我们家是看不上你父亲的,他就一暴发户,要不是岳秋洋几次上门劝说我爷爷,给岑筠连又是担保又是说好话,我爷爷哪会给你父亲好脸色?”

岑筠连娶亲不利,居然是岳秋洋上门为他说好话拉拢岳父?

这到底是朋友还是家长

岑念心中疑惑,觉得岳秋洋对岑筠连未免太好了。

难道他是个热心的义气人?

林兰看出岑念所想,笑着说:“岳秋洋对你父亲是真的没话说,我姑姑刚嫁到你家的时候,他们来吃回门饭,我亲耳听到你父亲说,他能娶到我姑姑还要多亏岳秋洋为他说好话。”

“为什么你爷爷和姑姑要听岳秋洋的话?”岑念问。

“因为他有这个份量啊!”林兰毫不犹豫:“岳秋洋是岳家的独苗,显而易见的唯一继承人,岳家底蕴又厚,即使是我们林家,也不敢在岳家面前称一句世家——岑家就更不行了,在岳家看来,岑家大概只能算泥腿子吧。岳秋洋说岑筠连是好人,值得托付终身,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爷爷怎么也要多看岑筠连几眼。”

岑念沉默片刻,问:“你知道他们三人读的哪所高中吗?”

“我姑姑读的高中……好像是京……对,京大附中。”

“我哥哥问过你这些吗?”岑念问。

“他一定调查过,但从没问过我。”林兰笑道:“岑溪看着随和,实际上,他谁都不信,包括林家。不过……我猜,他现在应该有信任的人了。”

“为什么?”

“如果他不信任你,你也不会坐在这里调查这些陈年旧事了。”

岑念正在回味她说的话,她忽然问道:“你怎么看道德不允许的感情?”

“……什么意思?”

“同性恋、恋物癖、血亲相爱……这些,你怎么看?”

“为什么要我发表看法?”岑念说:“这和我无关。”

“你说的正好是我想说的。”林兰说:“没有骗婚的同性恋、没有偷盗他人物品的恋物癖、没有打算产生下一代的血亲相爱,和世人,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要说自私——”她低声嘲笑:“连他人的心脏为谁跳动也要指手画脚的旁观者才最是自私,他们指责,仅仅因为对方超出了自己的三观想象,仅仅是因为自身因为这惊世骇俗的感情而不快厌恶。实际上,别人喜欢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岑念惊讶地看着她,她说的这通话可以用离经叛道来形容,要是坐在这里的是个老古板,一定会被她这些话给活活气死。

林兰为什么要忽然对她说这些话?

“我说了这么多,你的看法呢”林兰问。

“我说了,和我无关。”岑念说。

“如果对象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呢?”林兰追问。

“我尊重他们的个人选择。”

油盐不进。林兰丧气地挥挥手:“木头脑袋,他看上你什么?”

岑念:“?”

“点单”点了半个小时的侯予晟终于端着一托盘的食物归来。

“你们聊完了?”他刚准备在岑念身边坐下,岑念飞快滑到中间,占据大半条卡座,与此相反,林兰往里坐去,还朝侯予晟抛了个媚眼。

侯予晟神色无奈地在林兰身边坐下。

他也不顾忌身旁的林兰,直截了当地说:“岑溪感染了你,你也怀疑林茵的死不是自杀?”

岑念看向两人的表情,侯予晟和林兰同样平静,说明他们早就知道岑溪怀疑林茵的死亡真相。

“你知道什么?”岑念问。

“我知道的比你多,但是我依然认为林茵是自杀。”侯予晟把三杯咖啡依次放到各人面前,“糖精要么?”

“不用。”

“林茵患了胰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中期了,像胰腺癌这种病,除非早期发现切除,否则一扩散就和晚期无疑。林茵每天承受癌痛,止痛药从一开始的曲马,到后来的吗啡和杜冷丁,剂量越来越大。这种阿片类止疼药,用得多了会成瘾,用得少,会疼死人……林家觉得,比起疼死人,还是成瘾好上一些。”他沉默片刻,说:“林茵死前,过得很痛苦。”

“她多次请求林家带她去瑞士安乐死,每次都被拒绝了。这件事,林家许多人都知道。”

林兰睨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侯予晟说:“我有自己的门道。”

“我知道,你就差把上京世家的门墙钻穿了。”林兰笑骂。

“林茵一心想死,她求过许多人,你回去问问你母亲,说不定她也被林茵求过。对那时候的林茵来说,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她选择激烈的跳楼轻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侯予晟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岑念沉默半晌,说:“我会参考你说的话。”

……

岑念离开后,侯予晟给岑溪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好像电话的主人并不在身旁,侯予晟耐心地等待着,始终没有先行挂断。

侯予晟知道岑溪对自己没有好感,一直都没有。

他甚至怀疑,岑溪知道当年的串珠事件中,是他亲手拆下了串珠放在楼梯口,协助侯婉完成了一次陷害。

可是岑溪从来没有问过,等到侯婉被赶出岑家后,他也依然没有提起过。

侯予晟这就懂了。

不愧是亲父子,用人的策略一模一样,工具人能用就用,即使从前有些小龃龉,那也暂时当忘记了。

现在他没用了,自然就被岑家两父子毫不留情一脚踢开。

终于,这场耐性的较量结束,岑溪接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低沉平静。

“你知道岑念在调查林茵的死吗?”侯予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问出了关键。

“……”

侯予晟扬起嘴角:“你不知道?”

“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止。”侯予晟笑道:“现在我也参加不了股东大会啦,闲得慌就爱说话,还最爱和旧人说话。”

身旁拿着马芬杯吃得嘴唇染上巧克力的林兰轻轻掐了他一把。

“能让岑念心甘情愿为你调查走访,你确实厉害。我一直以为我最大的对手是岳尊,没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是你。”

“……你们在哪儿?”

侯予晟避而不答,笑着说:“岑溪啊,我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世界上最不可能拥有这个宝贝的人就是你和你父亲。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做禽兽。”

“你看不起我,现在却成了和我一样的人,这份滋味,如何?”

许久之后,岑溪说:

“好得很。”

电话在侯予晟的哑口无言中挂断了。

林兰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岑溪的回答,她笑着把腿翘到侯予晟腿上当作脚垫,舒服地靠在卡座椅背上,说:

“想赢我那成了精的表弟,你还早着呢。”

……

岑溪挂了电话,立即拨给齐佑。

“你们在哪里?”

电话那边闹哄哄的,过了一会,齐佑说:“京大附中。”

岑溪挂断电话,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服外套就往外走。

“岑总?”助理正好开门走进。

“转告李秘书,之后的行程给我推了。”

岑溪和他擦肩而过。

坐在车里往京大附中赶去的时候,他依然冷静不下来。

岑念好大的胆子,她明明已经猜出里面有条人命,居然还敢四处调查,如果她有个万一……

红灯将他的车堵在十字路口,岑溪心不在焉地数着上面的数字等待绿灯。

她这么冒险,还不是因为想给他帮忙吗?

因为把他当做真正的哥哥……

如果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哥哥,如果她知道自己对她……

岑溪满腹苦涩。

……

陈文亮从那辆锃亮的宾利车里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脚步虚浮。

他以前坐过最贵的车就是一百来万的奔驰,车还是别人的,他自己总是开一辆二十多万的大众。

忽然坐了崭新的宾利,金钱腐蚀了他的双脚,想让他病倒在宾利清香柔软的真皮车厢里。

这事还要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