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走在她前面,步伐平稳,手里还拿着刚刚那一沓照片,反而是她身后的两个脚步声,踉跄虚浮,沉重迟缓,各有各的心思。
岑溪一直走到书桌背后的书柜前,才停下了脚步。
岑溪看着的,是雨林生态缸。
通体漆黑,背脊有着一条雪山线的变色龙静静趴在黑色的碎石上,岑溪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啊!”侯婉一声尖叫,跳到了岑筠连身边,吓得他也是后退几步,果断把侯婉推到前面。
岑筠连说:“你养的什么东西?”
岑溪轻轻抚摸变色龙背脊上的那根白线,它安静趴着,一双冷血无情的眼睛锁定在侯婉身上,粗壮的纯黑色尾巴像蛇的躯体一样柔软,在岑溪的手掌上缓缓扭动。
岑筠连皱眉看着这丑东西,无心在此时评价儿子的恶趣味,他不耐烦地说:“视频在哪里?”
岑溪恍若未闻,垂眸看着掌心的变色龙。
岑念走了上来,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抚摸着变色龙。
他的视线落到少女脸上,眼中的冰冷有片刻融化的迹象,但也只是片刻。
他抬起头看向岑筠连和侯婉时,眼里又只剩大雪冰封。
“觉得它丑么?”
“这不是废话……”
岑溪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倒觉得,人心更丑陋。”
岑筠连明明是来问责的,此刻却仍是被他的气势压倒,不自觉地心虚起来。
“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十七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岑溪说。
岑筠连刚要开口,岑溪已经转过身将变色龙放回了生态缸。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以前他也问责过岑溪,在他执意要改变岑氏发展策略的时候,在他舍弃优秀的上流圈子,和岳尊一起混在众多纨绔中的时候,在更早的十七年前,怀孕的侯婉因为楼梯边的小珠子险些坠落时——
他神色复杂地对着他说:“……别这么做。”
然而除了串珠事件外,岑溪的每一个决定都在事后体现出了正确性。
岑筠连心里的愧疚压过愤怒,过往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出来。
也许……也许他不该直接问罪岑念,他该相信自己儿子,先和他沟通商议的。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涉及到兄妹之间的不当关系,这件事就变得非同小可,最开始知情人只有一人,短短一周后,知情人已经扩大到五人。
岑筠连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几度变化,最后沉淀下来凝结成狠厉。
他绝不能放任流言窜出这栋房子,必须在今天让它水落石出,才能堵住这里所有人的嘴!
于是他紧紧闭上嘴,等着岑溪拿出能证明清白的铁证。
岑溪重新转过身,手里拿着生态缸上变色龙刚刚躺过的石头。
“在自己家里也不能放松一丝一毫,这还是侯阿姨教给我的道理。”
岑溪风淡云轻地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看着侯婉,说:
“我应该谢谢侯阿姨……你看,十七年后,这道理派上了用场。”
他轻轻一按,一个小小的USB接口从“石头”里弹了出来。
岑念怔怔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的底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