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微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口便堵的厉害,眼前浮现出的贺云歧的面容,仿佛也被一层黑雾遮挡,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从她发现师尊竟然与魔族勾结在一起的时候,林惊微便隐约察觉到,也许她并不曾真正了解过贺云歧。
在贺云歧口中,魔尊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他却跟魔族的叛徒里应外合,难道魔族的叛徒就不算是恶人了吗?
甚至在林惊微看来,江秋渔并不曾做错什么,反倒是她手下的那些魔族任意妄为,残害人命,如今竟然还敢打起江秋渔的主意来了。
这些事情,师尊难道都不知情吗?
师尊若是知道还这样做,他难道就真的不曾将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吗?
林惊微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可笑,她宁愿贺云歧是不知情的,这样,贺云歧还是她心中那个值得尊敬的师尊。
可不管怎样,贺云歧选择跟魔族合作,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
林惊微只觉得眼前所见之物模糊不清,她一时竟分不清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就连她最信任,最尊敬的师尊都有可能在说谎,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脚底下的魔族还在拼命求饶,林惊微握着浮月流光,剑尖上剑气涌动,灰蓝色的剑光在空气中闪过,脚下的魔族顿时头身分离,那些扰得林惊微头昏脑胀的求饶声兀地消失了。
她望着此处杂乱不堪的场景,心中的那口气仍然鲠在喉间,林惊微很想痛痛快快地再战一场,否则她不知该如何疏解心口里的那股郁气。
被她压制过的境界似乎隐隐有着松动的迹象,林惊微抬头望着天空,在这里作乱的魔物死后,皎洁的月光终于透了进来,清清冷冷地洒在地面上,为一片狼藉的地方铺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芒。
她心知此刻的自己心境不稳,并非是渡劫的好时机,若是此刻贸然渡劫,极有可能在雷劫中陨落。
林惊微只得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拼命压制体内□□的灵力,她缓缓闭上眼,任由剑气在身侧横冲直撞,割碎了她一身雪白的衣衫,在身上留下道道伤口。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让林惊微得到片刻的清醒。
良久以后,她睁开眼,眸中那一圈湿红已被她彻底掩藏起来,林惊微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如谪仙般的模样。
她脚下踩着被剑气撞断的树枝,飞身一跃,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这里。
——
江秋渔打量着楚约,发现他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且看他面色红润,想必日子过得非常悠闲轻松。
“尊上。”楚约被她用这般慑人的目光扫视着,后背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手中的扇子也摇不动了。
他干脆一把收起折扇,快准狠地踢开顾漪涵,也不管人被他踢得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一副我跟她不熟的模样。
“尊上,您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又怎么敢对魔尊动手?
又不是嫌自己活的够久了!
楚约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平时也不管事,虽然名义上是西境的魔君,实际上却比其他三位魔君都要低调,大部分的事物都交给了手下人去处理。
他没事就听听小曲儿,喝上一口美酒,再招两个美人进来跳舞作乐,日子过的好不松快。
今日也是闲的无聊了,正巧人间有人在召唤他,楚约便想来寻个乐子,谁知一来就看见了魔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他差点没顺着原路逃回去!
江秋渔也没想到顾漪涵召来的人竟然是他,“误会?今日遇见的若不是本尊,恐怕便不是误会了。”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楚约本就是来给顾漪涵撑腰的,若不是眼前之人是这煞神,指不定他早已经替顾漪涵解决了这个麻烦了。
魔族向来不讲道理,倒也并非空穴来风。
只可惜的是,今日他遇上的是江秋渔,他不仅不能替顾漪涵解决麻烦,反而连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脱身。
楚约赶紧挪到了她的面前,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江秋渔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故作可怜地求饶道:“尊上,您知道的,我向来不管事,也没什么大抱负。”
“我是被这女子给骗了!”
他把自己说的活像一个受了欺骗的小可怜一般,江秋渔若是信了他的鬼话,那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魔界这四大魔君,就没一个傻的,就算楚约表面上看着与世无争,可他毕竟是大乘中期的强者,若是没点心眼和能力,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毕竟魔界中向来以强者为尊,想要吞噬他的魔物那么多,他却能稳坐西境魔君的位置,自然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蠢笨呆傻。
江秋渔本打算等回到魔宫之后,再思索该如何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楚约这般主动,竟然直直地送上门来了。
“你是西境的魔君,这女子又如何能骗得了你?”
江秋渔用足尖踢了踢他的腿,“真把本尊当傻子不成?”
楚约低头看着她裙摆间不经意露出来的一截纤细足踝,当真是世间无二的好颜色,他虽然惧怕魔尊,却也时常被对方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
只不过楚约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万万不敢肖想魔尊的。
他只敢偷偷地看上两眼,偶尔在心里回味片刻,便已经足够了。
“尊上,属下真的没有骗您!”
楚约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使劲挤出了两滴眼泪,“属下常年呆在西境,哪知道人间的女子惯会用花言巧语哄骗男子?”
“都是这女子诓骗我,我一时未能分辨出她的险恶居心,才将召唤的符纸给了她。”
硬要说起来,楚约的这番话其实也没错,他当时的确是意乱情迷,才会被顾漪涵哄着,给了她一张符纸。
江秋渔在心里啧了一声,“渣男!说得好像当初爽了的不是他一样,现在却把错都推在女人头上,好似自己清白的不得了。”
“呸!”
一旁的顾漪涵也被楚约的这一番话给惊呆了,她叫楚约来,是为自己撑腰的,不是听他在魔尊面前倒打一耙,把所有的错全推给自己的!
她承认,当初的确是她趁楚约意识不清醒,才哄着他给了自己一张符纸。
可楚约清醒过后,也并不曾将符纸收回去,刚才更是应了她的召唤,出现在此。
即便她有千般错,可楚约也绝不委屈!
只是这些话,顾漪涵却没法说出来,楚约方才踢她的时候,还趁机留了一道魔气在她身上,这股充满杀意的魔气盘旋在顾漪涵的心口,大有她若是敢胡言乱语,便活活绞碎她的心脏的打算。
往日里温柔多情的楚约,心狠起来也完全不留情面,顾漪涵颓丧地瘫坐在地上,泪光盈盈地望着在空中拼命挣扎的儿子,心头对楚约和江秋渔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江秋渔故意将赵迁吊在空中,也不给他个痛快,发现他快要翻白眼时,便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等赵迁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那道魔气却又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赵迁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在空中拼命扑腾挣扎,喉咙里不时发出嗬嗬的气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这样的痛苦仿佛没有尽头,他甚至想着,魔尊还不如给他个痛快,总比让他一次次抓住生的希望,却又一次次绝望要来的好。
赵迁往日里最喜欢看别人痛苦绝望的模样,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那些让他感到愉悦的狰狞面孔,竟然是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被迫露出来的!
赵迁的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不该做坏事,更不该打阿渔的主意!
他知道错了!
江秋渔没有搭理他,楚约听着赵迁饱含痛苦的喘息声,心中也跟着紧了紧。
倒不是因为赵迁此刻的模样有多骇人,楚约身为西境魔君,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
他担心的是,魔尊是在借赵迁敲打自己,该不会等她处理完赵迁之后,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了吧?
虽然楚约才刚到,可他只在心里略一思索,便隐约猜到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好歹跟顾漪涵好过一段时间,脑海中对顾漪涵以及她身边之人还有着那么一点印象,他记得顾漪涵这个儿子风流成性,专爱欺男霸女。
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该不会连魔尊都敢肖想吧?
应该是了,否则魔尊为何要这般对赵迁?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丝疑惑,尊上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赵迁,而是要这样折磨他?
难道魔尊在闭关的这十年中,她的性子又更加扭曲了?
想到这里,楚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越发后悔自己今日的举动,早知道还不如在西境睡大觉呢,何苦要来趟这趟浑水?
他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耳边便响起了魔尊的声音。
“你说她骗了你,可若不是你贪图她的美貌,她又如何能骗得了你?”
好有道理!
楚约没想到魔尊现在竟然换了性子,以前她都是能动手,就绝不多说废话,现在居然还会跟他争辩是非对错!
“都怪属下花心风流,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以后一定改正!”楚约见江秋渔似乎并无罚他之意,心中好歹松了口气,赶紧认错。
江秋渔也不答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楚约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魔尊笑了一声,“既然你有心改正,本尊也不罚你。”
楚约正准备叩谢魔尊的宽容大量时,就听见江秋渔又语气淡淡地添了一句:“可本尊总担心你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却并无改正之意。”
楚约就差指天发誓了,“尊上,您就再信属下一次吧!”
他是决计不敢指天发誓的,万一天道听见了他的这句话,以后当真不让他享受男欢女爱可怎么好?
他想抱着江秋渔的腿哭嚎,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便看见江秋渔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冷意,楚约赶紧跪直了身子,再不敢有小动作。
“既然如此,唯有让人看着你,本尊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