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忧城(一)

她告诉系统:“这狡猾多端的人类剑修,指不定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杀我。”

系统:【???】

系统仔细看了看,女主看宿主的眼神格外认真专注,甚至堪称柔和,怎么看都不像能在心里偷偷琢磨,该如何杀了宿主的样子。

【你又驴我?】

【你这会儿难得听话,她只会在心里偷偷松口气,没事琢磨着怎么杀你干什么?】

毕竟现在的剧情还远不到女主要对宿主拔剑相向的时候。

江秋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声音凉凉的:“谁知道呢。”

系统一直都知道,它的宿主只是看上去柔媚乖巧,实则本性冷漠,虽不至于视人命为无物,却也信守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行事准则。

面上笑意盈盈,伤起人来却毫不手软。

可她太能装了。

有时连系统都会怀疑,宿主难不成真的看上了女主?

毕竟那般骄傲高贵的魔尊,甘愿被一个修为远不如她的人类修士擒住手腕,压在榻上肆意亲吻,难道还算不得是喜欢吗?

可每当系统以为宿主是真的已经动心之时,江秋渔又总能戳破它的幻想,用事实告诉它,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譬如此时。

江秋渔的嗓音格外冷淡,仿佛林惊微想杀她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系统甚至怀疑,此刻女主若是真的拔剑指向宿主,宿主指不定还会主动握着剑,教女主该如何将剑尖插进她的心脏里。

她是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系统都有些怕了,不敢再刺激江秋渔,只是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是你多想了?】

江秋渔不答话,只是幽幽地看了一眼林惊微。

面容清冷的黑衣剑修垂眸,嗓音平静:“怎么了?”

端的是一副听话的模样,像一条被她驯服了的狗似的,只会摇着尾巴讨好她。

谁又能想到,这条狗其实是一头饿狼伪装的,撒娇卖痴不过是为了降低猎物的防备心,一旦等到猎物放松警惕,她便能立马纵身咬断猎物的脖子。

林惊微只是看着像老实人,其实最会骗人了。

江秋渔又怎么会相信,一个想要杀自己的人,会真的爱上自己?

就连中了傀儡情丝后,这人也依旧想杀自己,若是没有傀儡情丝,她怕是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吧?

江秋渔的眸中闪过一抹冷意,等林惊微细看过来时,她又恢复了平时笑盈盈的模样。

“郎君,奴家心口疼,想快些休息。”江秋渔一边说着,一边勾了勾林惊微的指尖,惹得身旁的人呼吸微沉。

老鸨听见这话,赶紧道:“夫人别急,马上到了!”

春云楼看着富丽堂皇,房间内也布置得极为奢华舒适,那张床尤其大,铺着厚厚的锦被,方便客人休息。

老鸨叮嘱一番后,便转身出去了,还替两人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人探究的视线。

林惊微站在桌前,替江秋渔倒了杯茶,方才还装柔弱的狐狸自顾自地喝着茶,也不说让人坐下。

品过一盏茶之后,江秋渔冲林惊微招了招手,“站在那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不说主动替我解解乏。”

林惊微虽然名义上是江秋渔的贴身侍女,可她鲜少做那等伺候人之事,即使偶尔江秋渔兴致来了,也是直接命令她该如何做,林惊微实在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怎样讨得江秋渔欢心。

她已然察觉到这只坏狐狸似乎不太高兴。

思索片刻,林惊微在江秋渔面前半跪下来,伸手擒住狐狸细瘦的脚腕,替她脱下脚上的绣花鞋。

“你若是累了,便小憩片刻吧。”

修真之人即使不睡觉也不会感到疲惫,甚至许多修士认为,睡觉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但江秋渔不同,她喜好享受,那张榻软的不可思议,魔宫一到夜晚必然是要熄灯的,因为魔尊要休息。

林惊微只当她累了。

江秋渔垂眸定定地打量着替自己脱鞋的林惊微,谁能不说一句,清蘅君体贴痴情呢?

向来清冷如玉,不解风情的人,也会半跪着为她脱鞋,甚至捏着她的脚踝,轻柔地替她揉脚。

那只向来只会握剑的手,握住她的足踝,指尖的动作极为温柔,怕捏疼了她似的,真把她当成脆弱易碎的弱女子了。

单看这一幕,谁也不知这剑修面上温柔,心头想的却是该如何对付面前的女子。

要一步步瓦解她的力量,掌控她的所有喜乐悲欢,直至率领修士攻下她的魔宫,夺去她的所有,甚至是她的性命。

即使偶有失神,可林惊微也始终只将这当做情劫的一部分,从不曾心软,更不曾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她对面,江秋渔则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眉目慵懒地注视着林惊微,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仿佛对身前的剑修有着百般纵容,柔情似水。

可只有系统知道,宿主从不曾动心,更不会因为女主的温柔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她明面上愿意为了女主改变自己的喜好,甚至对女主一再妥协,仿佛将女主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欢喜。

可暗地里,她却努力寻找金蝉脱壳之计,甚至带着女主亲自寻找捏一句新身体的材料,明显是铁了心地要离开女主。

系统在旁边看了半晌,默默下了结论:两个影后的巅峰对决!

不过系统总忍不住想,若是有一天宿主真的成功了,女主发现竟然是自己亲手帮助敌人逃走时,会不会后悔这会儿这么听话?

若真如此,女主应该会对宿主恨之入骨,掘地三尺也得将宿主找出来,挫骨扬灰吧?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此时的女主决计想不到,宿主带着她离开魔宫,只是为了想办法摆脱必死的宿命,同时也是为了从女主身边逃离。

系统默默替女主鞠了把泪,如此看来,还是宿主更胜一筹。

前提是她逃走之后,不被女主再次发现。

江秋渔任由林惊微替她揉了会儿脚腕,等睡意涌上来时,便用足尖抵着林惊微的手,道:“够了。”

她打了个哈欠,“你出去吧。”

林惊微仰头看着她,眉间微蹙,“我不能跟你待在一起吗?”

江秋渔似笑非笑,这人究竟有多怕她在春云楼里大开杀戒?

难不成在林惊微眼里,她就是如此愚蠢嗜血之人吗?

“仙君啊。”江秋渔用足尖踩了踩她的脖颈,笑道:“莫不是你也动了凡心,想在此处与我春风一度?”

她不等林惊微答话,又笑吟吟地道:“方才一见,这春云楼里的姑娘个个乖巧貌美,最是知情识趣。”

“你这是担心自己容貌不及旁人,怕我瞧上别人了?”

这话说的就有一些无理取闹了,林惊微有绝艳之姿,岂是这些胭脂俗粉能够比的?

只是江秋渔对她使了障眼法,因此在旁人看来,林惊微的容貌只不过称得上一句清秀罢了。

所以一路而来,众人无不感到惋惜,认为林惊微配不上江秋渔。

林惊微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美丑,她也不担心江秋渔会看上别人,只是不想让江秋渔离开她的视线罢了。

这话不好说出口,林惊微正想说几句江秋渔爱听的话,来讨这脾气不怎么好的狐狸的欢心。

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议论声,随着砰砰两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江秋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外,修真之人耳聪目明,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将众人的议论声听了个清楚。

只听一女子道:“怎的又闹起来了?”

“是他们啊。”

江秋渔的头顶无意识地冒出了两只狐狸耳朵,此时正竖得笔直,警觉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她听见有人吼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还敢来这里见这小贱人?”

伴随着男子的辩解声以及女子的哭声,门外再次响起咚咚的碰撞声,热闹的不行。

哟嚯!

江秋渔倏地站起身来,连鞋袜都来不及穿,便径直推门往外走,将欲言又止的清蘅君甩在了身后。

林惊微来不及多想,追着她走了出去,江秋渔正趴在栏杆上,好奇地盯着楼下。

幸好她还记得收起自己的耳朵。

林惊微无声地叹了口气,“好歹把鞋袜穿上。”

清蘅君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江秋渔这般小孩子心性,真是那等凶狠阴冷,残忍无情之人吗?

可这话是师尊亲口告诉她的,林惊微不敢怀疑,只当人性复杂,狐妖更是狡猾多端,这也许只是江秋渔迷惑人的一种本事。

江秋渔哪儿还记得穿鞋?

吃瓜是人类的本质!

更何况是这种爱情纠葛?

江秋渔听了一会儿,便明白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那挨打的男子瞒着自己的夫人,来见春云楼里的某一位姑娘,却不想此事被自己的夫人发现了,他的修为不及夫人,家世也比不上,因此只能不断躲着夫人的攻击,却不敢还手。

此时男子已被揍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江秋渔听见某一男子道:“真是岂有此理!”

“男子出来喝酒,天经地义,做夫人的,岂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即使心有不满,也该关上门慢慢理论。”

江秋渔朝那人瞥了一眼,心想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普信男,真是在哪儿都不缺啊。

明明是那男子犯了错,可当他的夫人教训他时,却仍有许多人指责他的夫人。

江秋渔听的有些无趣,不过她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欲同那些人争辩,只当自己看了个热闹。

却不想这时,忽然有人反问道:“可是,不是那男子自己先犯错的吗?”

江秋渔撑着脑袋看过去,出声的是一名身穿水蓝色流仙裙的年轻女子,她有着一副格外干净的长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北陆寒域里飘摇的霜花,洁白无瑕,不沾尘埃。

果然还是只有女子会共情女子。

先前说话那男子涨红了脸,“即使是他犯了错,可难不成他的夫人就无一丝错处吗?”

“她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难堪!”

那女子便又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男子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他看说话之人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自己已是元婴后期,便怒道:“你为她说话,想来也是那等泼辣不讲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