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安静地看了看这位新兵,最终收起了刀子,丢下一句:“随你。”
夜半时分,瞭望岗哨的号角吹响,众人从营帐里急急忙忙集结的时候,看见那位白发少年正从地上以趴伏的姿势爬起。
鸿鹄呼出一口气,踩熄了剩下的一盏篝火,将刀指向西北。
“打头阵的是轻骑,约百匹,后面跟了几匹重骑和鞘重车。北风,不宜火阻,应拔营前撤,袭后方。”
“来不及。”队伍为首的中郎将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但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瞪圆了。鸿鹄将刀插回鞘中,翻身上马:“我去断他们的辎重!”
“鸿鹄,你疯了!你一个人怎么断辎重!”中郎将着急地大吼,鸿鹄却骑马踏月而去。
中郎将哆嗦着嘴唇,瞧着鸿鹄离去的背影,听见哨岗吹了第二声号角,咬牙抬手:"兄弟们听令!全体拔营!右翼前撤!给我先剁了他们的轻骑团!"
恶战当夜,祁连山下了大雪。
这场雪持续了五天,直到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灌满山谷,河水皆冻,天气才重新晴朗起来。
正在北方漠城办事的崇仁太子,在放晴的那一日来到了疾风营的驻地。
五日前,疾风营打了一场漂亮的拦截战。大军从右翼切入,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轻骑团慌不择路,打到一半又听到辎重被夺的消息,顿时军心大散,死伤过半。
断了辎重,夺了粮草的人,正是那晚单刀赴会的百夫长,鸿鹄。
崇仁太子迈入营帐的时候,鸿鹄正在处理小腿上的伤口。他在小刀上喷了酒,剜去化脓的坏肉,又捆上干净的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脸上未见一丝痛苦的表情。
鸿鹄身边坐了个言语聒噪的低级兵,裹得厚实,叽喳喳地说着"你好坚强"、"不疼吗"之类的话。
鸿鹄未曾搭理那个士兵,只在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抬了头。他一见来者是崇仁太子,放下手中器件就要起身。
崇仁按下了他的肩头,道:“快坐着。”说完这句,崇仁却是先看向了鸿鹄身边的那个新兵,笑道:“阿乾,在这儿可好?”
鸿鹄扭头看了一眼那位被称为“阿乾”的新兵。阿乾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殿下惦念着,嘿嘿……我这好日子过惯了,来这边正好磨磨性子。我爹最近身子还好吧?”
“萧尚书近日精神甚好,你不必担忧。”崇仁说完,转而又对鸿鹄道:“明日我便回京,疾风营现任中郎将需随我一同去,你便是新一任的中郎将。”
兼乾在一旁吃惊地张大了嘴。
好家伙,又升阶了?这是什么恐怖的晋升速度!
鸿鹄面不改色地谢了恩。
崇仁接着道:"虽是战功显赫,但鸿鹄你记着,为将者永远都不是单打独斗厉害便能胜任的,和军中诸人的相处也是历练,明白么?”
道德怡此做千人鸿鹄微微垂了头。
崇仁咳了几声,叹气说:“鸿鹄,你也不必太囿于过去,多跟大家交往交往。战事本就是惨烈的,身边人的牺牲并非因你命带灾煞。你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在这马革裹尸的战场中,你太过幸运罢了。”
鸿鹄蓦地瞪大双目,他抬起头待要说什么,却见崇仁已走到了营帐口,掀开帘子出去了。外面传来崇仁太子一连串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