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面

“规矩不能坏。”鱼青竺将算盘搁在一边,挽起袖子,作势想帮忙,“今晚的吃食?”

“六虾面,食材我已备好。”迟棠打着给鱼青竺补身体的旗号,光明正大花钱,因为对方答应不与她计较,当作家厨的银钱。

鱼青竺闻所未闻:“六虾面?”

“前日去河里捕的虾,正好做六虾面,你且随我来。”迟棠招呼鱼青竺进东厨,火灶旁的木桌上摆放着六个大小不一的食盘。她一一介绍,“这是虾籽,取出河虾的虾籽翻炒,需两个时辰;虾仁,剥壳的河虾下锅炒至两面泛红,需两个时辰;虾脑,从虾头中剥离,需一个时辰;虾油,虾壳翻炒余下的油,需半刻钟;虾汤,将油炸的虾壳倒入锅中熬煮,需半个时辰,最后是虾粉,即把虾壳研磨成粉。”

鱼青竺蹙眉:“过程繁琐,你莫不是在东厨忙合了两日,只为了做一碗面?”

“但味道可口。”迟棠取出虾红色的面条,又说,“这是面粉加虾粉制成的面条。”面条下锅煮熟,她捞起后放进瓷碗,加入三勺虾汤,再把虾仁,虾籽和虾脑铺在面条上,最后倒入一勺虾油,一碗六虾面上桌。

“你不吃?”鱼青竺半信半疑,拾起长箸,抬头看她。

“专程煮给你吃。”迟棠清炒了两盘蔬菜,舀了一碗白粥,见她咀嚼着面条,眼尾弯了弯,漾着浅浅笑意,不明所以,连碗里的白粥都变得美味。

鱼青竺吃完碗里的面条,汤汁也尽数下肚,竟主动与她闲谈。说是闲谈,其实也算彼此的推心置腹。

“我以卖茶为营生,偶尔接一些拾骨迁坟的生意,以传承家族秘术,并非外界所言,行那巫蛊之术害人。”如今谈巫色变,多与黄老之术的兴起息息相关,泺兰只是被牵连。但她不能向迟棠言明,讲得浅显易懂,希望对方也能坦诚相待。

迟棠瞧着她:“我信你。”

鱼青竺等待她的后话,良久没听见下文,咬了咬唇,遂问她:“迟棠,你可是有事和我说么?”

“我?”迟棠敛眉,她不知道如何与对方提及,不老不死?实在荒谬。当年将实情向秋溟和盘托出,全因她亲眼目睹匪徒的子弹射进自己的心脏,依旧屹立而不倒。换作鱼青竺,该不会又疑她患了癔症。

迟棠注视着眼前灼灼的目光,只说:“无父无母是真,记不起事也是真。”

与下墓前一模一样的说辞,难道这些时日的相处,在她心里没有半点分量?鱼青竺鼻头蓦然泛酸,虽是质问的话语,语气并不生硬:“击退白毛尸怪的内力呢?”

迟棠不得而知,茫然道:“何为内力?”

鱼青竺凄然一笑,觉得自己被人戏耍。

这一笑,迟棠反而心下发慌,斟酌片刻,只是回避了不死人的身份,捡重点向她挑明:“我曾经为情所困,偶遇得道高僧,他助我忘却前尘,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忘记身边的人,忘记和他们发生的事,换言之······”她眼神戚戚冷冷,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忘了你。”</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