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白子的手顿在半空,“你会手下留情吧?”
“当然。”
棋子与棋盘撞击声时不时响起,其余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似是在谈论,但只是他们三个之间在交谈,而不会打扰到正在下棋的两人。
白梨破罐破摔,胡乱落子,但无论怎么走,她的白子都被包围在里面,走不出去。
云蒸雾绕的棋盘上,那一片黑如暗昧的夜,将垂死挣扎的白色一点点围困、吞噬,逼着它勾勒出一个字的轮廓。
这回是她的名字,梨。
“这是你教我的。”坐在棋盘对面的少年和那日一样,举手之间有一片行云流水。
“不对。”
薛琼楼抬起目光,她揉着眼睛垂着头,目光有些呆滞,伸出一指,缓缓沿着那个字的边缘描摹:“我教你的,应该是相互相成,现在它被困在里面,是死局。”
他手心里的黑子在棋盘边缘轻敲:“我会让它活过来的。”
叮一声,棋子轻轻落下,云雾四散。
坐在一旁的“夏轩”慢慢垂下脑袋,细碎如米粒的泡沫从他手指尖飞出来,消散在空气中,紧接着是他的衣袍和头发,整个人在逐渐淡化。
屋内静如空谷。
棋盘两侧的人相对静坐,薛琼楼波澜不惊地盯着对面的少女,她目光还若有所思地黏在棋盘上,似乎没有察觉到身侧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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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越来越多,消散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消片刻,她身旁的人像蒸发在旭日中的露珠,无影无踪。
窗户中涌入的清透的天光,如一层轻纱将两人轻轻笼住,少女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棋盘,少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窗外小雨如酥,三两声鸟鸣,窗内梦幻泡影,两人如屏风上的画。
原本坐着人的地上,只留下一根白色发带。
“阿梨。”
她如梦初醒般抬头。
薛琼楼将发带捡起来,重新执起棋子:“我们继续。”
她这回却有些心不在焉,没走几步便哈欠连天,最后直接倒在棋盘上睡着了。
薛琼楼悄然起身,轻轻将她横抱起来,四周灰蒙蒙的木板墙壁闪烁了一下,如油料剥落,露出金碧辉煌的原貌。
罗帷织金流玉,缀满珠贝,他手伸到少女发间,扯下她的发带,她躺在这张象牙床上,也像一个用象牙雕成的假人。
帷幔外还站着两个人。
“姜别寒”的身体也有些透明,站在他身旁、由泡沫塑成的少女似有所感,悲伤地看着他。
薛琼楼这次没有将他们打散,只是与他们擦肩而过。
不出几天,第二个人也能抹除。
薛琼楼再次经过那面铜镜,那缕枯萎的银发卷缠在牙梳里,藏着一段生死纠缠。
镜中少年面色惨白,仅仅维持两天的洞天幻境便让他心府间腥血翻涌,他擦了擦嘴角,面无表情地从铜镜前走过去。
他不会步任何人的后尘,总有办法,让死局起死回生。
—
姜别寒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夏轩火速到白鹭洲就近的驿站联系剑宗,师兄们已经千里御剑赶来。四人与玉灵道别,准备回宗门。
杏色罗裙的少女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发间一枚梨花华胜熠熠生辉。
“喂,”玉灵喊住她:“你等一下。”
少女转过头,迎着日光的眉眼弯似钩月,笑起来连酒窝里也盛着日光,“前辈,怎么了?”
玉灵坐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冷的,“你胆敢有不轨之心,就算离我千里之外,我也能让你魂飞魄散,连这张仅剩的皮囊都没有。”
“前辈,我怎么敢。”少女露出惧怕的神色,“我现在就是无根之萍,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还要饱受春风春雷的鞭笞,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