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黑烟无影无踪。
没赶上吗?
白梨一阵绝望。
“绫道友!绫烟烟!”她用力拍门:“你还醒着吗?你没事吧?!”
冷风割面,隔壁屋里晃动不止的烛光像一头怪兽不断闪烁的眼睛。
没拍几下,门吱呀一声打开。绫烟烟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外袍,表情迷茫地出现在门口,烛光平静地躺在她肩头。她看着门口惊慌失措的少女,疑惑道:“阿梨,大半夜的怎么了?”
“刚刚有股黑烟想进你屋,你
……”
余光瞥见门框上被风吹起一角的符纸,白梨的话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这是绫烟烟设下的禁制。
符纸未损,说明禁制没有遭到破坏。
但她刚刚明明看见那缕黑烟……完了,是现在!
白梨心念电转,刹那间如梦初醒,几乎同时,一股阴风扫了进来,像一片冰凉刺骨的刃从她身上刮过去,呼啸着卷入房门,紧贴在门框上的符纸宛如一只枯叶蝶,被卷到半空。
“什么东西?”
绫烟烟被风吹得迷了眼,下意识拿手在眼前挡了一下,再睁开眼时,面前少女面色惨白,魂不守舍地看着她。
“阿梨,你怎么了?”绫烟烟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白梨眼睫一眨,努力将神志抽回,还没开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们方才看到有东西进了你的屋子,怕它对你不利,匆忙间才将你喊醒。”少年站在阶下一汪明澈剔透的月光里,谦谦有礼地一笑:“打扰绫道友休息了。”
“诶?有东西进了我的屋子?”绫烟烟吃了一惊,低头去看设了禁制门框,那张符纸已经完全脱落,龙蛇游走的符文正在逐渐消退。
她面色倏地一变。
白梨面色更不好看,缓缓回首。
两人站在拱桥上的时候,因为禁制的存在,那缕黑烟根本无从下手。想让它找到趁虚而入的时机,便只能让绫烟烟自己出来开门。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将绫烟烟喊出来。
如果他不出手阻拦,白梨可能还有冷静思考的余地,但方才那样,只会让她产生欲盖弥彰的错觉。
一点缥缈的烛火在他幽黑的眼瞳中明晦不定,仿佛在说:刚刚好心提醒让你不要过去,如何?现在是不是追悔莫及?
你不是很想救人吗?那我让你亲手引狼入室,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时疏忽酿下大错。
至少接下来的这一路,这片阴霾将一直笼罩着你,永远不得脱身。
少年墨玉般的眼底蕴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轻慢不逊的、目空一切的,仿佛一座波谲云诡的迷宫,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的笑是金装玉裹的刀鞘,藏着雪光冽冽的刀刃。
他捅刀之前,不会亮出刀刃,而是扬起笑脸。
杀人何须见血,道心
崩碎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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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腔,感觉自己清醒了些。
冷静,她要冷静。
她认识这家伙不是一天两天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短短一天的和平相处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此前他一直在对姜别寒下手,根本没拿自己这个小菜鸡当回事,直到鹤烟福地让他大意失荆州,他才渐渐认真起来。
认真的后果就是——不留任何情面地捅刀。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谋算的呢?
白梨回忆了一下,或许是小树林那一晚,又或许是他跟自己提起“狼与牧羊人”那一刻?
从踏入风陵园的第一步——不对,应该说从踏入鹤烟福地的第一步起,主角团就已在劫难逃,随后的应邀下榻,不过是在这片杀机四起的泥沼中越陷越深而已。
原著中绫烟烟陪着姜别寒走到了最后,一定不会在这弹丸之地香消玉殒。
没有剧情金手指,幸好还知道原书结局,白梨觉得眼下自己还能破局。
侧面一扇窗户猛地被风掀翻,那缕形迹可疑的黑烟从窗户缝里溜了出来,像一条黑蛇蜿蜒游去。
绫烟烟还没来得及看清,方才还立在阶下的少年眨眼消失。
他应当装模作样地去追了,至于愿不愿意追上,全在他一念之间,白梨根本指望不上。
她不做犹豫,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
“姜道友!绫烟烟那出事了!你快出来!”
此时不拉外援更待何时,白梨敢打包票,要是绫烟烟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姜别寒能把那人祖坟都炸个底朝天。
因为今天傍晚的事,姜别寒在床上辗转难眠,还在想着怎么哄好他的绫师妹,陡然听见门外急促的喊声,他几乎立时翻身而下,剑光随人影一同掠出,两扇木门应声而碎。
白梨面前刮过一阵风,再回过神时,房间空荡荡的连门都没了。
“师姐怎么了?!”夏轩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等等我!我也去!”
轰一声,木门被火符烧成灰烬。
白梨:“……”
对岸四个房间紧紧挨在一起,剩下一间是那个明空和尚的住处,却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这么大的声响都没把他吵醒,还是说他在入定?
白梨多
留了个心眼,扭头跟上两人。
绫烟烟简直被今晚的事弄得一头雾水,先是有一缕诡异的黑烟想钻进她房间,然后她被一阵阴风刮得眼睛疼,最后那缕黑烟在她房间逛了一圈,不招自降般逃了出去。
“我真的没事。”她摊开双臂给面前三人看。
三人震惊的表情出现片刻迷茫的空缺,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一遍,完好无损,半根头发丝都没断。
姜别寒忧心忡忡:“可是我听白道友说,那东西冲破了你的禁制,进了你的屋子……”
“可能是因为发现得及时,它没来得及得逞。”绫烟烟拢紧外袍,“方才薛道友已经去追了……”
白梨打量着她,微白的脸色是被夜风吹的,眼瞳清澈不掺杂一丝杂质,腰背笔直,和平日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