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鹭洲(七)

薛琼楼只是盯着她,一双眸子在浓密的眼睫下极黑,沉没得似乎能吞纳一切光影,缓缓道:“你方才……看到什么了?”

“伤口啊,你背上有伤口。”白梨以为他自己看不到,比划了一下大致的大小,“这么大一块呢,你还说是沾到了别人的血。”

“是吗,你看得还挺仔细……”他扯了扯嘴角,面色惨白得像烈日下的残雪。

白梨循着他目光望过去,桌上有一柄小剑,剑柄上有半圆的纹路,是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刚拿起剑便被吓得手一抖。

剑刃一面雪亮,另一面血红,几点血滴子像爬在玻璃窗上的雨珠。

白梨心惊肉跳:“你一个人都干了什么?!”

“你说呢?”他云淡风轻:“白道友,你是医修,这种场面应该见得不少,怎么怕得连剑都握不稳?”

他淡淡一笑,轻逸如风,很轻易便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如一缕曦光,能够驱散漫漫长夜,晨令露白。

然而白梨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这不是什么晨露的白,根本就是病态的白吧!

“你、你把伤口给我看一下吧,我给你上点药,你流的血太多了……”

“不用了。”薛琼楼半垂着眼睫,淡淡道:“你多照顾一下姜道友他们,找找办法补他的剑。”

都这时候了还不放弃装好人!

绒裘洁白的边阔染上一层绯红,如彤云铺散,他自始至终没站起来过,将自己的伤口藏得严严实实,压根不想给白梨看一眼。

零星半点的笑意和血色一起从面上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也摒弃了一切喜怒哀乐,只剩下一张空洞雪白的脸。

他望着屋顶的彩绘藻井,余光瞥见身旁少女一双手无意识绞着罗裙系带,目光游移,时而盯着光润细腻的青瓷茶盏,时而又盯着古色古香的尺牍案木。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薛琼楼转过脸,静静看着她:“你有话说?”

“我就是想问——”白梨鼓足勇气,深深吸一口气:“那对兄妹,你认识吗?”

仿佛有一股洪流,席卷了所有声音,屋内一时落针可闻,洪流过后的余波荡开一缕静。

和他本人一样的静。

案上一盏青瓷茶盏,在这种流动的静谧中悄悄起了一道裂缝,碎成数瓣,好似雪天冰花迸裂,微不可闻。

“你说的是那天被一群世家子弟欺负的那对兄妹?”薛琼楼将碎裂的茶盏推到一旁,茶叶泼了满桌,清褐色的冷水沿着桌缘连珠似的滴滴答答,轻描淡写道:“我们都在场,怎么不认识?”

白梨悬在心里的石头跳得更高。

她就不该这么直接问出来,这个人偷换概念!

“如果你想问他们现在如何,我可以和你保证,他们已经安全着陆了,我还不至于食言自肥。”薛琼楼轻蔑地笑了一下:“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梨还能问什么!

人证都没了,姜别寒这会指不定还十分感激他仗义疏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平息这出闹剧。

“没了,你好好休息吧。”白梨走到门口又记起那块白玉牌,拿出来晃了晃,“这个……你要拿回去吗?”自动开锁功能好像会侵犯**权。

薛琼楼抬起眼,轻笑道:“输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还我。”

愿赌服输、言出必行,大约也只有这点品质能在在他恶贯满盈的生涯里堪称“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