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只要你听话去杀了那个人,很快就……”女人匍匐膝行,脚踝上的铁环刮过冰凉地砖,温柔又痴傻:“你父君会更看重你,你是所有孩子里最出色的一个,做那种事对你不难,对不对?”
男孩跪在一旁竭力用学过的所有术法给她解开脚铐,额头上不断有汗淌下来。
“娘,您再等一等,儿子一定救你出去。”
“管它作甚!”女人厉声喝道:“你看着我,看着我!!”
她抓住他的双肩,直勾勾道:“娘只有你了,娘只能靠你了。”
“你父君有三年没有来看过娘了,只要这次你做成了,潜进去杀了那人,把他的头颅割下来献给你父君……”
小孩手腕上都被磨出血来,怔怔看着眼前的至亲。
她凄美潦倒,是无数娇姬美妾里最出众的一个。
即便心智已经陷进疯魔里,哭起来也如带露芙蓉,纤细到不堪风来。
“娘……我,我不想这样做。”
“不想,你不想?!”她凄厉道:“你想让娘死在这里对不对?你想去做别人的儿子了?”
再一睁眼时,美人湮没如枯骨,空洞洞的眼眶仍注视着,犹如不肯瞑目。
“你要救救我,雪尘,救救你的娘亲——”
他骤然睁开眼睛。
蔺竹已经束好了发冠,正准备往外走,听见呼吸声停了。
“雪尘哥今天醒得好早。”
男人沉默许久才坐起来,一手按住额头。
他不该做梦。
“你去哪里?”
“村头。葛大哥今天从衢州城回来,替我买了好几本书,我正要过去拿。”蔺竹背好行囊,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头还未起来,你再睡一会儿?”
解雪尘已下了床榻。
“我陪你去。”
他现在不想一个人呆着。
蔺竹啊了一声,转身帮忙把他的靴子拿过来,坐在一边很听话的等着。
解雪尘换了身袍子,迈步正要走,又被他拉住。
“我去热两个馍馍,锅里还有米汤,我们吃完了去。”
“……”
又是馍馍。
早晨的小路上泛着白雾,远处能听见布谷鸟忽上忽下的叫声。
他们走过草地时靴子会沾上露水,偶尔能看见青蛙一路蹦进池塘里去。
葛大哥依着书单买来了好几本,说话时爽朗洪亮,还特意讲衢州城里现在最火的书仍然是破匪寨那一出。
蔺竹小心地用麻绳捆好书放进布囊里,又领着解雪尘往回走,和房舍前的老人们打招呼。
“葛伯走了啊,下回来看您!”
“孙婆婆早!”
解雪尘一路无话,仍处在心绪不宁的状态里,闻着葱香味时才移过眼神,看见坐在马扎上吃饼的那个大叔。
然后停住脚步。
蔺竹敏锐道:“那个是饼,一种食物。”
“我认识。”男人仍然没有动:“为什么我们家里没有饼?”
他已经连着吃了二十天的粥和馍馍,去他妈的馍馍。
“这是个好问题。”蔺竹也有点馋,扭头继续往前走:“因为我不会做。”
“……”
“听说发面揉面什么的很麻烦,”他不忘抖抖手里的布囊,强调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学也来不及了,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