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温馨和谐——直到楼下传来敲门声。
阮明延下去开了门,宋阮阮等人也跟了下去。
然后便看到先前在学校见过的那位中年美妇,也就宋阮阮血缘上的外婆站在门外,神色憔悴,欲语还休地看着阮明延,配上她风韵犹存的脸与身段,委实一副凄楚可怜的样子。
“明延……”
原本和煦如春风的阮明延,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还来做什么!”
她试图去拉他的手:
“明延,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阮明延甩开她,神色冷如冰霜:
“我没让你赔偿当年我留下的财产,也没追究你这些年对两个女儿的苛待,已经算是顾念了当年的夫妻情分。你要是再来纠缠,别怪我不念旧情。别忘了,你伪造文书,非法转移房产的事,我随时保留着追诉权。”
听到这话,这位中年美妇顿时畏惧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明延,你当真这么绝情吗?就算你不管我,也不能不管桃儿啊,她现在还在念大学,一开始没有申请助学金,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实在是可怜……”
阮明延冷笑一声:
“事到如今,还把我当傻子?陈桃是我的女儿?你敢到医院去做个亲子鉴定吗?”
面前的女人顿时就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戚戚哀哀地道:
“明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孩子们需要妈妈,我以后一定……”
话没说完,就被阮美珍打断,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同时也很冷:
“我和美筠早就过了需要妈妈的年纪。我们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只是别人的妈妈,现在来打亲情牌没用了。”
“姐姐说得对,我也不需要你了!”阮美筠也道。
阮明延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听到了吗,我们都不想见你。再来纠缠,别怪我送你也去体会一下西北农场改造的滋味。”
这话最终吓退了宋阮阮的外婆,她哭着走了。
而外公阮明延望着她的背影,呆立在原地许久都没去关上门。
宋阮阮看着他捏紧的拳头,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他此时的神情。
意料之外的,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有痛苦,有迷茫,有挣扎,却唯独没有愤恨。
宋阮阮怔了怔。
听妈妈说,外公作为高知,被平反后就一直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但他始终没有再娶。
她以前一直觉得这是为了小姨和妈妈,可现在看来,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两人的对话,让她得知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隐情。
比如陈桃,明明比小姨大好几岁,却很得继父疼爱,被宠成了小公主,她和妈妈小姨明明是姐妹,后来却再无联系。
加上外公刚才的话,不难推测出,陈桃应该是外公和外婆还在一起的时候,外婆和现任丈夫生的。她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背叛了外公。
出轨卷走家里所有财产,苛待女儿十多年,但外公看起来并不恨她。
那妈妈会怎么想呢?
宋阮阮的目光移到阮美珍身上,她此时正皱眉看着自己的父亲,心情不太愉快的样子。
宋阮阮敏感地意识到,这里头或许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美珍姐,我突然想起实验室还有事要回去一趟,你和我一起吧。”
她对阮美珍道。
阮美珍似乎也不想待在家里,便答应了,两人再次上了公交车。
“你妈她,好像过得不太好的样子。怎么回事啊?”
按理说不应该啊,即使是被赶出了洋房,那个陈桃的父亲,也是一个大厂里的车间主任呢,怎么听外婆的意思,已经困难到过不下去了?
阮美珍道:
“陈桃的父亲,因为被人举报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已经被抓进了公安局,将来肯定要判刑的,他个人名下的财产也全被没收了。”
“真是活该!”宋阮阮拍手称快,对于那个苛待小姨和妈妈的陈桃父亲,她一直很讨厌。
随即又悄声问道:
“这件事是不是叔叔做的啊,他可真厉害,才出来就能用雷霆手段收拾了这些坏蛋!”
这时机如此凑巧,很难不让人往这个方面想。
然而答案却大大地出乎人意料。
阮美珍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哪啊,我爸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那纯粹是姓陈的自己当年作恶太多,那些被他陷害的同事,有几个也和我爸一样在这批拨|乱|反正的人员里,人家一回来肯定是要报仇的。”
“我爸他连他们伪造文书弄走我们的房子这么大的事都没追究,怎么可能主动设计他们!”
“为什么?”宋阮阮不解。
阮美珍有些愤愤不平:
“因为这事要真的闹到公安局,我妈也要坐牢。”
她望着宋阮阮的目光里带着幽怨,“阮阮你说,她这种人难道不该坐牢吗?”
“她带着我爸的所有钱财养着姓陈的一家,帮姓陈的走关系升官,又是怎么对待我们姐妹的?我们自从陈家人进门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我十六岁刚高中毕业就被送去当了知青,为了显得姓陈的觉悟高,他们放着隔壁省的农场不让去,特意把我送到条件最艰苦的C省。
当了六七年的知青,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回来,又为了帮姓陈的讨好领导,逼我嫁给他们厂长那个混球儿子!我不肯就威胁我说要把美筠带回去!我忍了这么多,她但凡能好好对待美筠,我也没那么恨她,可是你看到的,美筠过的什么日子,我挣的钱拿回去,她也完全不给美筠花,全花在了姓陈的一家人身上!”
“姓陈的进去了,她对姓陈的那么一往情深,就该进去陪他啊!可是我爸他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