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失控地在地上打滚,一把抱住常之恒的腿,往他身上爬,重复着“不要碰我”那句话。
常之恒受到了惊吓,又不敢动手,也大叫着“你别碰我。”
周南见状,对着唐可使出一道镇定法,唐可这才平息下来,喘着气,昏昏沉沉。
穆溪把唐可抱回榻上,周南把常之恒扶起来。
唐可被法术反噬得厉害,刚刚这么一喊一闹,把穆溪给他输的灵力都逼出来了,这会显得更虚了,额头上大颗汗珠不断往下落。
周南拿来了从念慈门带来的药丹:“这是五行丹,我来给他试一下。”
穆溪看着他手里的药瓶,犹豫了一下。
周南看出他的顾虑:“放心吧,我有把握。”
穆溪这才放下唐可的手腕,对周南微微一点头。周南把了把唐可的脉,又检查了他的瞳孔,发现这孩子不仅虚,还烧得厉害。
让唐可吞下五行丹后,周南开始为他运气。九悠调制的丹药见效快,半柱香后唐可止汗退烧了。
穆溪松了口气,给唐可盖上被子后,低声对周南说了句多谢。
“小惊雪,”周南有愧,准备道出偷改名单的实情,“其实……”
“没错。”穆溪突然接话,这让周南一头雾水。
“什么没错?”
“唐可这孩子的确体质特异,很容易被任何一种法术反噬。今天……是我大意了。”穆溪不知情,以为是自己今天早上去拿花名册时,把名单弄混了,无比自责。
“你大意?”
没等周南反应过来,穆溪又转头对常之恒说:“你帮忙照顾唐可两日。”
常之恒逃过了责罚,有些受宠若惊道:“当然没问题……但师兄你去哪?”
穆溪没说话,起身就往堂外走。常之恒突然反应过来:“师兄你不会是要去石水堂吧?”
周南一惊,他上一次已经见识过石水堂的历害,虽然他没有自己亲历过,但穆溪从里边出来时面色发青,连跟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等等。”周南喊住人,“你不用去。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去受罚。”
穆溪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神色中起疑:“你?你做了什么?”
周南一五一十坦白:“昨天是我,路过你们商讨的侧殿,就进去把名单打乱了。”
见周南如此说,穆溪先是一愣,侧头看了看唐可,十分不解地问:“你为何这么做?”
周南耸了耸肩:“你要我说实话?”
穆溪有些被他的态度惹恼,严肃道:“当然要说实话。”
沉默片刻后,周南也转脸看了看唐可,才道:“我看不惯他们那一副副嘴脸,唐可明明就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
这时常之恒明白了事情原委,气得变了脸色:“居然是你!你偷改了名单,还害得我差点背锅!你说,你是不是想嫁祸于我?”
周南并没有在意他,只道:“我没有想嫁祸给谁,是我闯的祸,我认罚。唐可,我也会负责给他调养身子。”
那一次他以不二殿弟子的身份,第一次进石水堂受罚,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钻心之痛。那些念经的石罗汉,一字一句撬开他的灵魂,逼他认错,试图感化他顽固的执念,让他对长辈充满敬意,从此不再对长辈心存冒犯。但他不从,他固执地与这些咒语斗争了两天一夜,最后晕在堂里。
而穆溪就一直在屋顶上等着,最终把晕厥的人背了回去。
*
如今的不二殿,物是人是,只是跟他没有了关系罢。
周南正想着,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连忙一个激灵将书塞回了架子上,假装端起茶盏品茶。
“穆仙师,这么快回来了啊?喝茶吗?”
但穆溪还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走进来往木架子上瞄了一眼,没好气地把白眉交代的账目簿丢给他。
“这是什么?”周南放下茶盏,拿起深蓝色的簿子。
穆溪道:“找你要账的。”
“这白眉法师还挺有效率啊,”周南随便翻了两页,就“啪”地一声将簿子合上了,“行,我让言七明日把银票送过来。”
对于银子能够解决的麻烦,他通常都不放在心上。
穆溪咳了一声,顿了顿:“你就不仔细看看?”
周南看着他,突然一笑:“你们不二殿能花多少钱?再说了,更多我也能给。”
穆溪有些无奈,并不打算接他的话,而是转言讲起正事。
“虽然我们是脱身了,但也暴露了,黑衣人现在大概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而且,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周南正了正神色,看出了他眼中的变化:“怎么不对劲?”
穆溪接着道:“方才我见了师父,想问昨晚黑衣人的事,但师父……好像不太愿意提。”
周南眼神微微一变:“他说了什么?”
“他说昨夜白眉带人查出来,不二殿后山的结界被破坏了,他们认为黑衣人是从那儿进出的。”
“你信吗?”
“不信。”
周南笑了笑道:“我也不信。只是,如果不是真的,穆掌门为何要这么说?”他低头深思片刻,忽地抬眸,“不会是穆掌门自己不愿把血玉借给地府,故意自导自演的吧?”
“那倒不是,毕竟你现在是不二殿的捐赠人了,谁敢得罪你?”穆溪瞪了他一眼,终于找到机会怼他,“师父说要当面感谢你个大金主。还同我说,如果你需要今日取血玉,让我带你去取便是。不过,其他掌门路上耽搁了,会迟一天到,恐怕你得再多留一日。”
周南如今已经习惯了被认作金主的身份,并欣然接受。他突然在想,如果穆溪知道他前世是不二殿的人,现在会不会很为他骄傲。毕竟他现在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养活整个门派,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想买一壶酒都要攒半年钱的穷门生了。
“你在想什么?”穆溪看了过来,发现他走了神。
“没有……”他咳了一声,“我在想,黑衣人没现身,我也不能就这样离开。血玉我也不会现在就取,这可是个诱饵。”
穆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但我总觉得,师父今日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按理说,他每次出远门归来,都会先去见穆啸天,但昨晚因为带回了周南,散场时穆啸天让他先招待客人。今日他再过去找穆啸天时,发现有些异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听穆溪这么一说,周南心中也有疑问:“无衣那边有动静吗?”
“他倒是很沉得住气,还没什么破绽。”穆溪揉了揉眉间,神色凝重。
这下周南更不解了。无衣没有暴露,但穆啸天言行蹊跷,难道他们想错了?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黑衣人是穆啸天。虽然他当年在不二殿时大部分镇妖术是穆溪教的,但穆啸天毕竟也是他师父。而且他了解穆啸天的为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断不会与八殿鬼王之流沆瀣一气。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半响,周南先开口了:“看来我们的戏得换一种演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