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暖回过神来,嘴里敷衍着,“没什么,就是想起
以前的事了。婉姑娘这一年来都好?”
婉笑道:“托您的福,这一年还顺遂。我们草台班子出身,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别的还求什么呢!两位娘子上座,想听什么曲子只管点。奴给娘子们献曲,贡娘子们消遣。”
布暖转过头来问感月,“你想听什么?”
感月摆弄着裙裾道:“我不爱听唱,给我弹个《美人恩》,倒还可以凑合。”
婉姑娘得了令,自下去调筝弄弦。一会儿叮叮咚咚弹起来,个个音符都是哀伤的。落进苦海里,了无痕迹。
布暖撑着脸一味发呆,面前铺陈了精细的膳食也没兴致,腾了只手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给感月布菜,嘴里叨叨着:“你吃这个…嗳,你再尝尝那个…”
感月看她那样,知道她的心事九成和舅舅有关,便搁箸道:“等吃了饭我跟婉姑娘到后院里看排戏去。据说有狮子舞,还有新来的胡姬跳胡腾。你不爱凑热闹就在雅间里待着,”她凑到她耳边道,“我打发人给舅舅传个口信,你们俩好好说说体己话?”
布暖惶惶道:“你可别乱来,我正害怕见他,有什么体己话好说的!”
“还躲一辈子去?你不找他,他自然也要来找你。你们两个听着怪有渊源的,竟还在我面前装!”感月不屑道,“最恨瞻前顾后的人!我家在桑洲有门亲戚,堂兄妹两个相爱,也是碍于世俗,最后各自成了婚。到底心里有了人,婚后过得都不称意。最后两个人偷着私会给抓着了,郎子那头不答应,闹得满城风雨。依我说,当初不嫁不娶,不就没有这样的事了么!就是为了顾全家下大人,违心地答应婚事。又管不住自己的心,自作孽不可活!”
她听在耳朵里,瞠大的眼睛里装满惊讶,“你小小的年纪,知道这许多?”
感月哼了声,“一个朝代,太富庶了便会情爱泛滥。你看看平康坊里寻欢作乐的女人们,都下作成了那样还称作‘名花’呢!咱们做什么亏待自己?脏唐臭汉,早就脏出名来了,还怕什么!心里喜欢谁,别错过,免得以后老了懊悔。”
布暖别扭地嘀咕:“孩子家,总有一股不怕死的劲
头!”
感月无赖地笑,“我可不是孩子了,这世上有几个独具慧眼的人?我打量下来,我也算一个。”又道,“就是你那夫婿怎么办哟,退婚也来不及了吧!”
布暖嘬着米酒恹恹道:“你别开玩笑了,且不说这婚死活退不掉。就算退了…难道还有别的不该有的想头不成?”
感月故作高深地哂笑,“你要能做得了主,我倒佩服你了。”说着把手环过来,在她腰肉上掐了把,“只这一下,你就丧了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