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难轻诉

布暖歪在隐囊上看过去,她们都称这她“潘娘子”,大抵夫家姓潘。潘娘子穿身半新不旧的袄衫,底下一条秋香色的襦裙,清水脸子上挂着含糊的笑意。她长得消瘦,厚厚的衣衫架在身上,让人想起隆冬里田埂上竖着的草人把子。不管多大的排场,底下的支撑只有细细的一根竹竿。

潘娘子半弯着腰揭开香炉的盖儿往里添塔子,回手在桌沿上找铜剔子挖炉灰,看上去不常干细巧的活计,有点生疏的模样。抬眼见布暖打量她,愈发的局促,两只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布暖笑了笑,“劳驾你给我倒杯水。”

潘娘子忙不迭嗳了声,往竹叶杯里蓄了水双手捧过来,细声道:“娘子见谅,我粗使做惯了,头回伺候您这样的贵人。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请娘子指点我。”

布暖喝口水仍旧递回去,只道:“我不计较那些,也没什么要紧事指派你。”顿了顿问,“这是哪里?”

潘娘子却答非所问:“娘子要吃什么只管吩咐,我们这里虽不比长安,野味倒多。日里黄土陇上做活,站一会儿野兔野鸡崽子满山遍野跑。明日我叫下头人打个鸽子来给娘子补身子。”

布暖不声不响靠在榻围子上,心里到底不忿,容与许是要把她幽囚起来。怕她逃跑,所以不肯告诉她这是哪里。她的嘴角浮起凄哀的笑意,若是能和他在一起,她为什么要逃呢!她争取了那么久,只为爱他。如今又有了孩子,更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剪不断。她把手盖在肚子上——不知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时候起养成了这个习惯,搁在这个位置是最安心的姿势。倒像她那双纤小玲珑的手,随时可以握起拳头来保护孩子似的。

潘娘子来给她褪鞋,鞋底里斑斑血迹,把她结实吓了一跳。等看了她的伤口道:“娘子且歇会儿,我去赵郎中那里给你配膏药去。他治跌打损伤最在行,一夜过来就消肿了。”语毕不等她答应,自顾自地去了。

这里虽是郊野,屋里的供暖却很好。闭起了门窗,阳春三月一般暖和。厚被子盖不住,仍旧只用郡主府

里带来的薄被。她看看这妆缎被面,不由得怅惘,不知容与和蓝笙械斗得怎么样。他们都是做将军的人,平常练武场上也定有交手,应该不会太悬殊吧!阿弥陀佛,但愿各自安好,不见血光就是最大的造化。她眼下只盼容与能够全身而退,这趟的动静闹得这样大,不知道怎么收场。若失手被擒,阳城郡主终归是皇帝的堂姐,一状告到明堂上去,容与岂不要吃大亏!

她想得多了,脑仁儿痛起来。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先前在载止常孕吐,到了蓝家两天这症候好了,却又开始犯腰酸。这点是奇的,乳娘说有身孕的人,到显了身形,起码肚子大得像铜锣似的才该泛酸。她这么悄没声的,不该那么早有反应。她是不懂这些的,蓝笙叫了医官来把脉,说一切安好,她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只是肚子常会刺痛,不过一霎儿辰光,尚忍得住,便也没声张。

她侧过身去,这么躺着能舒服些。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屋走动,她睁开眼看,是单嬷嬷端了描金漆盘过来,挨到她床沿道:“娘子醒了?吃些东西垫垫底儿,没的伤了胃。”

她没什么胃口,只问:“上将军来了么?”

单嬷嬷摇摇头,“还没呢,想是正在路上。”转身拉过漆盘道,“奴婢怕你嫌腻味,备了几样开胃的小菜。你瞧瞧,多少吃两口吧!大人不打紧,肚子里小爷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