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寻芳草

他吓得腿肚子转筋,鼓了半天的劲才道:“郎主,小人多嘴一句。其实娘子性子也犟,小人毕竟是个仆役,兴许不入娘子法眼。郎主何不亲自跑一趟?娘子不敢驳您,您去了,她自然就跟着回府了。”

容与气坏了,哂笑道:“我去做什么?如今她翅膀硬了,谁还能留得住她?由她去!”他自己发了一通火,心里一阵阵发紧,钝重地痛起来。一手撑着,把

虚软的身体压在雕成书卷样的案头上。叹了口气,不无嘲弄道,“横竖有蓝笙在,至少不会吃外人的亏。”

汀州不敢说话,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了半天方试探着问:“小人回府调人手去?把那座宅子围起来,这样也叫郎主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以后不和沈家相干,她爱自甘堕落,全凭她高兴!不许调人过去,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就是叫重兵把守集贤坊,治标不治本,有什么用!”他烦躁地挥手,连着把大堂里的兵卒都赶了个干干净净。

挪动着灌了铅的腿,跌坐进圈椅里时像轰然倒塌的山。他的世界沉没了,她走了,脱离了他,从此萧郎是路人么?为什么他落得这样的下场?这就是违背人伦的惩罚?他的罪孽到了,留不住她,一无所有。

可是仍旧放不开手,他明明知道不能够,他为自己的私欲感到羞惭。恨只恨这血缘的羁绊——斩不断的令人切齿的羁绊!

他猛然立起来,头有些晕眩。他也顾不上了,飞快

地解开身上的软甲,肢体没有了束缚,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汀州的话何尝不是他想做的?他也有要去寻她的打算,只是放不下面子,害怕让她误以为妥协。

她一定恨他从不给她承诺,他没有信口开河的习惯,如果办不到,就不能为了讨她一时欢喜而骗她。许她个未来,镜花水月般触摸不着,不是比一开始就清醒地认识残忍么?

他什么都看得透,什么都能洞悉,所有的大道理都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这又代表什么?爱情从制高点落下来,和他迎头相撞,把他砸昏了头。他满腔不得舒展的郁结,像禁锢在鸡蛋壳里,手脚蜷曲,时间久了痛得几乎泛恶心。

他冲动起来,他不甘心,他要去找她。他们陷进个怪圈里,你进我退的拉锯战,简直要人的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即便如此,还是没有终止的觉悟,要继续下去,缠斗到死!

他奔出门,步履匆匆地往马厩里去,对副将的招呼充耳不闻,只道:“我有要事,倘或兵部送公文来先放着,等我回来再办不迟。”

他跃上马背扬长而去,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飞奔

的马蹄在黄土垄道上扬起满天尘沙。正是热闹的时候,十字街上行人熙攘。他根本无法思考,像个罔顾人命的恶少。长鞭破空甩出清脆的声响,来不及避让的人被他的坐骑撞翻在地,竹篮竹箩滚得满街都是…他管不了那些,他不是神明,肆意一回,有后话哪怕过了今天再说,罪和罚他都认领了。

他没有来过集贤坊,进了坊门毫无方向,不知道哪一家是她的私宅。只凭着感觉往前探,走走停停到了巷尾,仿佛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来——载止?他看着那两个字,蓦然感到彻骨的寒冷。

载止么?要建成个安乐窝?他无权反对,但至少有权嫉妒吧!他控制不住自己,要疯了!二十七年来平顺的人生,温养成了止水一样恬淡的心性。可是遇见她,他所有的自制力都涣散了。他愤怒、挣扎、无力、绝望…从清明世界落进混沌里。他真的该去恨她,因为她的出现,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堕落下去,谁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