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游冶

他抬起食指反复抚触鼻梁,真有些开不了口。琢磨

了半天,他语重心长地说:“暖儿啊,我同你阿爹是一样的,没有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

布暖突然感到寒冷的悲哀,调过脸去喃喃:“这人真没意思,怎么扯上我阿爹了!你多大的年纪,要同我阿爹相提并论!”

他低声长叹:“我二十七了,大了你十二岁,还不够吗?”

她脸上挂不住,浮起深深的伤戚来:“二十七又怎么样?你大我十二岁就说同我阿爹一样,凭什么?”

大概世上最大的无奈就是年龄的鸿沟了吧!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多少人为这个怅然若失,又束手无策。

慢慢走在回程的路上,路不甚长,希望一直走不到头。

日落时分,夕阳把人影拉得老长,斜斜铺在青石板路面上。一高一矮,的确像大人领着失途的孩子。

高陵没有收市,就有另一宗好,能瞧见什么是烟火人间。家家户户开始生火做饭了,买卖行没有灶头,就在门前点炉子。拿秸秆引火,投进煤球,整条长街

都是呛人的烟雾。然后往炉膛里投山芋,在炉口架上锅子炖肉汤。孩子嘴馋,怕山芋扔着不管烤煳了,便蹲踞在地上揭开炉子封口,隔一会子拿通条给山芋翻翻身,笑嘻嘻地映照得满怀火光,也不怕热,汗水从鼻尖上冒出来。

布暖艳羡,远远看见有家酒肆在路边上搭棚子卖南瓜粥。她拉着容与跑过去,那粥在铜锅里翻滚出橘黄的圆浪,热腾腾的瓜气蒸在脸上,使劲嗅嗅,便嗅出种暖老温贫的味道。

她眯着眼睛看他:“咱们吃了再回去好不好?你大约免不了又要喝酒,肚子里有东西垫着,不那么容易伤身。”

他应承的嗯了声,她马上转身朝店堂里喊:“伙计,伙计。”

里面一个穿缺胯袍的小二跑出来,欢快地作揖道:“二位用些什么?快里面请,外头烟大,到熏蚊子的时候了!”

布暖说:“就在外头用,要两碗粥,再加几个小菜。”她转过去撼他,“好不好?”

她这副模样,他的心几乎要化成一汪水。俏语娇憨是她得天独厚的特质,这世上怕是没有哪个人能抵挡的。

她拖着他的袖子,笑着征求他的意见。先头一路走,不知什么时候簪子歪斜,钗头上温润的滴水观音就快要栽倒下来。他下意识去扶,俨然是换了一双弄音拂弦的手。指尖轻柔,唯恐碰坏了她似的。

“听你的。”他打量她的髻,越发觉得金约也没有戴好。鬼使神差地,像上了瘾,甚至想要替她重新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