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容与

布暖抬手敲了敲脑袋,她大约是要走火入魔了,都是秀和玉炉闹的!近来老是做这样的梦,她想那个一定就是命里注定的人,之所以踌躇,是因为还要等待。

玉漏水声嘀嗒,已经到了夜半时分。她起身到窗前,推了窗屉子朝外看,月色很好,洒得满世界银辉。月光照在湖面上,水波流荡间泛出粼粼的光。竹枝馆前的桅杆上仍旧风灯高悬,只是回廊上每隔几步就点起了小灯笼,从烟波楼居高望去,那水榭廊子在薄薄的雾霭里迤逦婉转,升腾出一种仙境般缥缈的味道。

竹枝馆的窗口是暗的,她站了一阵觉得遍体生凉,正想合上窗扉,却看见一个人拂柳而行,在蓝笙那片红药园前稍作停留,回身上了拱桥,沿着水廊子朝着湖心亭去。

风有些大,把他的襕袖吹得鼓胀起来。烟波楼地势虽高,离醉襟湖却不远,站在楼上,连他飞扬的头发都看得真切,当真是玉山将倾,翩若惊鸿。

布暖怔愣着,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舅舅。舅舅是镇军大将军,在她想象中该是穿着盔帽甲胄,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书生气的打扮。转念再想想,蓝笙都能儒雅得秀才似的,舅舅回了府里,未必就不能够。

回廊上的人或许是感觉到什么,放缓了步子驻足回望。这下子把布暖吓得够呛,慌手慌脚的闪到了一边,背靠着窗框又心有不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大概是本能反应。她唉声叹气,做贼心虚吗?不就是看了人家两眼,如果那是舅舅,也没有必要遮掩。

她想大大方方站回去,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心里好奇着,想看看那人脸长得什么样子,于是扒着窗户缝往外瞧。

啧啧!她赞许地咋咋舌,真是个好看的人呐!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似有万千风情。她歪着头思量,万千风情…用在男人身上似乎不贴切,但除了这个,她寻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他站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那里仰望,背着手的样子安闲自得。布暖想起《湘夫人》里的话: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如果他是舅舅,那就是人和名字最完美的结合。

她的手指笃笃点着窗台,摇头晃脑地感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啊!”再悄悄地看,他复往竹枝馆去了,衣角飘飘,在那灯火阑珊处穿行,洁白的广袖长衫,恍惚是这世间唯一的风景。

布暖倒在榻上胡思乱想,最昌盛的国度,最旖旎的时期,最漂亮的人…长安有着比洛阳更加血脉旺盛的生命力。她傻傻地笑,她有预感,这趟长安之行一定有奇异的际遇。

第二天起身头晕乎乎的,乳娘领人来给她梳妆,沈府的婢女鱼贯进来肃礼,张罗早点。她让免礼,突然想起昨晚的情景,光着脚跃下胡榻去开窗。

乳娘唬了一跳,追赶上来问:“一惊一乍的,这是怎么了?”

醉襟湖上水汽迷蒙,灯笼都已经熄了,只是不见人影。她有些怅然,回头问沈府的女管事:“尚嬷嬷,昨晚舅舅回来过吗?”

尚嬷嬷和善笑道:“回来是回来过,只是军中甚忙,公主招婿,这几日有各国使节来求亲,郎主负责宫城警跸,天蒙蒙亮就往衙门办公去了。”

布暖哦了声,料着昨晚看见的那个就是舅舅,既然走了,也不必急赶着过去见礼,便趺坐下来任她们打扮,只道:“老夫人和叶家娘子回来了,劳你打发人来告诉我,我过去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