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老人打了个饱嗝, 满足地拍拍肚子：“三个月了，这是我第一次吃饱。后生可畏啊！”
后生正被一肚子生鱼肉腻得到处找水喝，听见派对那边冰块碰撞玻璃杯的声音都直咽口水。
老人拍拍容逸肩膀：“太阳落山喽！你们跟我来。”
一行人沿着船舷悄无声息地隐没进船舱的阴影中。只有容逸不住回头, 想看看“也在船舷”的小男友来了没有。
然而除了甲板上欢腾的人群，依然不见疑似艾蓦生的身影。
她打开通讯界面。
容逸：你在哪？我要走了你出来吧。
X：[小手OK.jpg]
夕阳映红的海面上，悄然升起一支巨大的触手, 往船舷的方向伸去——
老人咳嗽一声：“真是巧啊，就碰见你们三个人, 我那小窝再多一个也塞不下了。”
容逸：等等你先别来吧，躲不下了。
X：[小手OK.jpg]
触手调转方向, 缓缓没入水中。
老人没有带他们走那装饰华美的通道，而是绕道船舱后面一个幽暗狭小的门洞, 里面漆黑一片，看着就让人觉得“这地方好像不能进去”的样子。
老人顺着锈迹斑斑的楼梯“噔噔噔”爬下去，三人紧随其后。
目光逐渐适应了黑暗后, 容逸看出来这里大概是个轮机室一样的地方, 各种她不认识的大机器按部就班地工作着，空气闷热。
“这里。”老人半身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通道里，回头招呼他们跟上。
小通道仅一米五高，一人宽, 几人排成一排佝偻着腰慢慢往前走, 大概走了约两分钟曲里拐弯的巷道, 前方忽然开朗，纵横交错而钢管在靠着一面舷窗的仓壁上，围出一个仅供三四人容身的狭小空间，里面乱七八糟堆了些瓶瓶罐罐，布料杂物。
老人打开舷窗, 清凉的海风钻进来，闷热瞬间被驱散。
他从舷窗外摸着一根绳子，慢慢从海面上提溜起来一个用塑料薄膜和盆做的简易蒸馏水装置，盆里已经装满了水。
“天气好太阳大，喝的水管够。”老人小心把盆从舷窗里拿进来，大家轮流就着盆子喝了个痛快。
罗画月用袖子抹了抹嘴：“咦？”她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上衣：“这是我昨天进游戏穿的那件，但是我已经在房间把它换掉了啊？”
老人呵呵笑着：“很好，很好，你们脱离船提供的食物和精神控制超过一段时间，船的幻想对你们就没用了。”
“你们看到了真相。”
容逸看着自己身上熟悉的运动服：“这么说，现在我们出去，看到的才会是‘真实景象’？”
“如果天黑的话，是的。”老人神秘地眨眨眼：“只要在阳光下，我们看到的，依然是船想让玩家看到的景象。”
他示意四周漆黑的环境：“这里没有阳光，加上你们脱离了精神蛊惑，所以才能看见真实的衣服。”
他枯瘦的手拉过容逸的胳膊，放在舷窗下。夕阳照射下的那一截，奇异地呈现出她今早换上的、客房里那套衣服的衣袖，和运动服无缝拼接。
容逸自己试了试，就像是她身上有个遮罩图层，在阳光的作用下才可见。
老人打个哈欠，把吃剩下的鱼挂在船舷外晾晒，顺手拉开挂在仓壁上的一块破布，问：
“你们昨天晚上的房间在什么地方，去过哪些地方？”
容逸蹲下身，只见仓壁上画着一副画工简陋，但线条繁复，结构复杂的邮轮结构图。
图是用硬物刻在铁板上的，只画了甲板、轮机室，部分船舱，其他部分都是空白。
他向罗画月伸出手：“小丫头，你那笔借我用用。”
罗画月一眼就看出老人要做什么，主动掏出笔，蹲下身：“我来画吧爷爷，我专业的！”
老人一愣，笑了：“也行。知道这是在干嘛吗？”
“画这艘船的地图啊。”罗画月说。
“或许，”容逸补充道：“您也在找驾驶舱？”
就在刚才，昨天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进入船舱之前，他们明明也在讨论找驾驶室的事情，她还让武力值最高的ICE和雷蒙德组队前往，自以为万无一失。
结果就被副本耍的连自己妈是谁都忘记了。
“啊！”罗画月也记起来了：“我们不是说要找让船返航的方法吗？”
“我还记得张海洋晕船一直在吐。”她揶揄地笑起来：“没想到船的幻觉也要好处，起码让你精神焕发了啊！”
张海洋脚底一晃，扶助旁边钢管，脸色白了起来：“淦……我也记起来了……而且现在又想吐了……”
容逸连忙把他扶到舷窗旁，免得弄脏了本就不大的栖身之地。
往好的地方想，副本对他们的迷惑作用已经逐渐代谢干净。
他们现在不自在，不快乐，躲躲藏藏，窘迫、焦虑——但是理智清醒。
罗画月根据自己的记忆在旁边将船舱结构大致画出来，和老人那一版对比，基本相似。
“我的猜测是对的！”老人激动地说：“你们来了之后，船上的幻象和我那波不太一样，但我猜，船的大致结构不会变。”
“只要再把里面的结构摸摸清楚，我们就能知道驾驶舱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就，就可以返航了！”
几人早上行进的路线在不一样，各自又拼凑出了一部分船舱内部结构。
“咚咚咚！”老人敲着结构图中空白的那一块：“驾驶舱肯定在这一块！”
罗画月皱着眉：“那我们还是得找机会进去呀……白天有幻象迷惑，晚上没有太阳会不会安全些？”
老人兴奋的神情平静下去，又是初见时的那副口气：“我劝你们不要。”
张海洋警惕地从舷窗回过头来：“这里晚上会有什么？”
老人往角落的破布堆里一窝，声音沙哑：“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那一波玩家，每天早上都会消失几个。”
“毕竟人多，大家脑子不清醒，彼此还不认识，加上大量NPC充数，一开始并不明显。”
“但是我清醒过来之后，有意关注了几个玩家，发现他们都在某一天早上，莫名其妙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我猜，副本用白天迷惑我们的心智，在晚上进行屠杀。”
容逸拿过老人钓鱼用的铁棍，颠了颠，颇有些分量。她同罗画月低声耳语了一阵，罗画月点点头。
容逸把罗画月的鱼竿儿放在老人身前：“前辈，我们把鱼竿押在你这儿，这铁棍，能借我用用吗？”
*
容逸和罗画月借着昏暗的月光，钻出逼仄的房间。
ICE和雷蒙德还在船舱里，按照老人的说法，他们今晚就会有生命危险！
得去救他们。
张海洋的晕船和理智一同恢复了，这会儿在老人那里昏天黑地地躺着。老人也惧怕夜晚未知的恐惧，不肯贸然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