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朝香奴笑笑,接着轻舞,脸上神色如常,心里却暗暗沮丧:罗婆子现在不敢饿着她了,她恢复了些力气,可以动作自如,但是手臂仍然酸软,双腿也提不起劲,假如强行使力,便有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站都站不稳。
罗婆子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每天亲自带着人逼她喝下掺了药的茶水。她试过偷偷催吐,胆汁都呕尽了,没什么用。
她得另谋脱身之法。
枝枝思索着自己的处境,强打起精神,和着养娘吹奏的乐曲挥动彩衣长袖。
不管怎么说,她这次借势装病不算白费功夫,至少能填饱肚子了。
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都尉府到底是都尉府,高门深宅,守卫森严,枝枝连内院都出不去,更遑论其他。
冯都尉的寿辰越来越近,天气愈发寒凉,朔风狂卷,沙尘漫天。
这日清早,枝枝和其他婢女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寒风里听养娘训话,前院遽然一阵喧嚷,府中大门次第打开,滚雷似的马蹄声汹涌而来。
墙外呼声此起彼伏:“都尉回府了!”“都尉回府了!”
枝枝登时悚然。
冯都尉回府,千骑军丁前簇后拥,旗鼓大张,金戈铁马,一眼望去,好似黑压压一团乌云翻卷,摧枯拉朽,阵势浩壮。
衙署官吏、豪族将官、巨贾乡老俱都殷勤地迎出城。
一片奉承讨好声中,冯都尉满面春风,回到府中,命管事安设席面款待宾客,自己抛开马鞭,径自入内院。
罗婆子早让婢女备好了香汤,伺候梳洗。
不一会儿,使女出来传话,冯都尉让罗婆子拨几个婢女进去服侍。
罗婆子深知冯都尉的喜好,亲自去后院挑选,第一个就点了枝枝的名字。
“枝枝,伺候好都尉。你是聪明人,别走了死路。”
几个养娘上前为枝枝涂脂抹粉,挽发梳髻,换上刺绣牡丹纹的细纱裙衫,江南府进贡的鲛绡,又轻又细,勾勒出小娘子玲珑的身段,薄纱下饱满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纤腰袅袅,翠鬟松松,只是粗略装扮,已是仪态万千。
罗婆子忍不住道:“你这般好容色,不像村户人家养大的。”
养娘们出言附和。
枝枝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不像是穷苦出身。
罗婆子皮笑肉不笑,话锋一转,“枝枝,不管你从前是富家千金,还是官宦人家娘子,入了都尉府,可就由不得你了!这是你的命。人呐,分贵贱尊卑,前世注定的,由不得你我!有的人就算托生到富贵人家,终究还是贱命一条!改不了的。”
枝枝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尽。
都尉的主院是照着老宅样式建的,为了这座府邸,冯都尉不惜花费重金从南方运来名贵的木材花石,连院中花土也是平江府挖来的肥沃塘泥,内院雕梁画栋,碧瓦朱甍,回廊蜿蜒曲折,若不是院中花木凋零,落满沙尘,倒有几分江南景致的幽美富丽。
枝枝慢腾腾走在曲廊间,心里飞快算计。
养娘催促她:“快些走,别让都尉久等。”
枝枝走几步,停下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喘着道:“我身上的病还没好,吹了风,头疼得很。”
养娘将信将疑,摸摸枝枝的额头和手心,道:“那也由不得你,都尉发了话,你就算只剩一口气了,爬也得爬进去。”
枝枝踉跄了几步,扶着栏杆站稳,一边咳,一边道:“我今天的药还没吃,就这么进去,惹恼都尉,妈妈们都得挨骂,烦妈妈体谅,等我吃了药再进去。”
养娘知道枝枝大病一场,确实每天在吃药,看她咳得拉风箱似的,怕她搅了都尉的兴致,想了想,叫侍女去取枝枝的药。
“你不许走动,就在这里等着。”
枝枝站在原地,咳嗽不止。
养娘守着她,等侍女取来一盅药,看着她喝了,推她道:“都尉宠幸你,是你的福分,快走吧。”
枝枝再找不到其他借口拖延,踩着沉重的脚步踏进门槛。
屋中一道镶嵌云母石落地大屏风挡住众人视线,低垂的纱帘后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女子嬉笑,偶尔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女子的声音变得急促软媚。
都尉正搂着几个婢女快活。
枝枝跪在屏风外,出了一身的冷汗,也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冷的。
恐惧到极点,她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面对执掌一方兵马的冯都尉,她不能硬碰硬。
走一步,算一步。
她得活下去。
活着,她才有逃走的希望。
养娘进去回话,都尉大喜,道:“快叫她进来!”
男人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出,枝枝不禁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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