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切好听的少年音咋咋呼呼地传来。
裴安池忽然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到过去的轨迹里了。
“好好好,我加载一下游戏,你可别拖我的后腿哦。”
“切,你以为老夫是谁?小娃娃少瞧不起人了。”
子切说带飞,那是真的带飞。
他喜欢玩战士走对抗路,一言不合就是干,追着对面英雄的屁股打,好几局对面的人都会发一堆“??????”过来,还有根本怀疑他开挂的。
一连十几局下来,几乎每局都是十几杀、零死亡,就算有队友一上来就挂机,他都能把对面杀得落花流水。
裴安池:……
要不您老也别屈尊在我这儿了,当电竞选手恐怕挣得不比她少,还能搬回来无数奖杯。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裴安池打游戏打到头晕眼花,但连胜二十几局的心情还是异常愉悦的。
她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子切你这打游戏的水平真的太6了,不当电竞选手真是可惜了。”
“电竞选手?”子切撇撇唇,“无聊,当人们把自己喜欢的事当成事业之后啊,慢慢的就会失去乐趣了,老夫就在家没意思时打几局就够了。”
他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会儿电视剧吧。”
电视一打开,里面正好播放着今天的新闻。
一身板正西装的主持人说道:“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日十八时三十四分,国家博物馆失窃,展示橱窗被人为破坏,一柄宋朝时期的环首刀被盗,监控中却没能拍摄到任何人的踪迹。据调查,监控室并未发现异常,事件现在正在调查中,也希望发现异常的广大市民们广泛提供线索……”
子切看着新闻,微微眯起双眼。
别说监控没有问题了,就算是出了问题,也总不能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吧。
他怀疑……这把刀是和他一样,经过漫长的岁月,修成了妖。
“喂,小娃娃,咱们出去走一圈,看看情况呗?”他轻轻踢了裴安池一脚。
裴安池揉揉发酸的双眼,依然瘫在沙发上:“这种事啊,你都能发觉异常,除妖署那边肯定也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会安排人手去调查的,你就别操心了……哎哟。”
她还没说完,就被子切拉着手腕,强行坐起了身。
子切的娃娃脸一鼓,看向她时眼里满是嫌弃,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讲话:“除妖署确实不会放着不管,可万一他们要想把刀恢复原样放到博物馆里,就要他杀死。我们用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化成了妖,但是死却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类去死?”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子切这种情况化成妖,还能自由行动无人看管,可那件放在博物馆里的,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有了五感,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装成静物躺在橱窗里,每天被无数前来参观的人看来看去……而且,博物馆里一般都是把刀从刀鞘中抽出来,两者分开放的,这对刀来说,不就相当于扒干净了让人看吗???
这么一想,可也太惨了点儿吧。
裴安池有那么一丢丢同情。
她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我们出去看看情况。”
为了方便行动,子切变回了巴掌大的银白小刀,便与裴安池随身携带。
一人一刀乘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区。
“今天从博物馆里逃走,但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波动啊,无论是灵力也好,妖气也好——按理说,上千年的东西化成妖怪,妖气不会很弱才对。”裴安池有点儿疑惑。
一般的妖魔鬼怪或者法阵等,都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强。
而且那把刀还被放在博物馆那种地方,每天都有大量游客往它身上投去目光,读它旁边的注释解说,每多一个人把念叨它一次,它的能力便会加强一次。
国家博物馆建立这么多年,这把刀承受了那么多人的念想,如今化成了妖……恐怕不好对付。
这样的存在,妖气不可能会低。
裴安池感觉一向敏锐,就算当时在玩游戏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应该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啊。
“是啊,所以说,它肯定能自主隐藏妖气,更难对付了。”
子切的声音都认真不少,显得有两分深沉。
他存在的时间不过四五百年,又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名贵武器,怎么看都不会是对方的对手啊。如果真的碰上了面,恐怕还需要裴安池这个小娃娃多努力。
子切自知多半不敌对方,可奇怪的是,心里却没有一点儿担心。
大概是因为信任裴安池吧,觉得这个女娃娃无论碰到什么问题、碰到什么困境,最终都能够顺顺利利地解决。
他“嗤”地轻笑一声,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能这么相信一个比自己小了几百岁的小孩儿。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裴安池带着子切在夜晚的帝都中飞驰,从一个楼顶跃到另一个。
在空中走直线距离,空间仿佛一下子缩小了很多,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几乎把整个帝都的城区部分都逛了一遍。两个人都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感应了,却还是找不出对方的踪迹。
“算了算了,老夫看啊,今天这也发现不了什么。”
子切知道裴安池跑这么久,肯定也累了,便主动提出回家休息:“咱们回家吧,明天白天在去那个除妖署一趟就行了,他们不是有专门的仪器可以搜寻妖气吗?”
“行,为了你的同类,这件事就都听你的指挥,怎么样?”裴安池落到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上。
“哼,你这小娃娃,今天总算是听话一次了。”子切轻哼一声,还真摆起谱来,掐着嗓子道,“差不多就回去吧,起驾——”
裴安池“噗嗤”一声笑出来,吐槽道:“掐着嗓子说话的那是太监好么……”
她话没说完,心中突然一紧,双眼微微瞪大。
这个灵力……是南扉。
他在和什么人缠斗在一起,而且,还处于劣势。
她蹙着眉头,轻轻闭上了双眼。
一、二、三、四……至少有六人在同时围攻南扉一个。
对方的灵力全都浑浊不堪,看不出来路,但她觉得,对方不像是妖怪,当然也不是人类。
很可能是南扉的同类。
裴安池的分析得迅速,很快就得出了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南扉从前在他们灵域里,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被这么多人追杀?
“小娃娃,你想什么呢,怎么不动了?”
子切见她不说话,便从银白小刀化为了一身银色战袍的少年。
他双手负在背后,凑到裴安池面前:“啧,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裴安池回过神来,摇摇头。
人家一直冷脸对你,完全不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二话不说就要离开……你总不会还忍不住跑过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吧。
想起那天南扉的所作所为,她还是会觉得一阵心塞。
裴安池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什么永远陪着你,真是骗人啊。
她也不是无知少女,怎么就被个小家伙给骗了呢?
子切撇撇唇,一只胳膊随意地搭上了她的肩膀,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老夫没有你对灵力那么敏感,分辨不出远处的灵力都是谁,但看你这表情还是能猜到一些的。你要是想去帮那个叫南扉的小屁孩,却还拿不准主意……”
他顿了顿,可爱的娃娃脸上,表情认真下来,终于有了点活了几百年的样子。
“老夫就劝你别再犹豫了,等你犹豫完了,那小屁孩的坟头都能长草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没得后悔!再说了,你平时连个不认识的人都会救人家一命,怎么换到认识的、还有点感情在的人时,反倒不救命去了?”
裴安池一愣,似乎有点儿被点醒。
她轻嗤一声,手掌一抬就落在了子切的脖颈上:“你这老头,今天真是格外的啰嗦!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被裴安池手掌触碰到的一瞬间,娃娃脸少年身上黑雾散去,再看时已经变成了一把银白的巨刃。
“老夫好不容易想要开导你一次,你倒好,还敢嫌老夫啰嗦?”
子切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吐槽着裴安池。
裴安池扛着巨刃一路顺着灵力追寻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南扉等人的身影。
对方大概是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在他们战斗的地方设置了结界,基本阻隔了和外界的联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可裴安池不是普通人,或者说,在有灵力的除妖师中,她都不是普通的存在。
这种结界或许能避开99%的人,让人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那她也一定在省下的1%之中。
她轻轻扯起嘴角:“子切,我要破开结界,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子切轻哼一声,回应道:“老夫早就想打杀一番了!”
裴安池双眼微眯,盯准了四方结界的一个角,纯净的灵力如暴风一般席卷过去,直接打破了结界的平衡!
结界掀开,只见其中已经是烈火熊熊,橘红的火光几乎照亮了黑夜,炽热的火炎形成了一个奇怪而繁复的阵法,看上一秒就觉得邪气重重。
南扉手持一柄通体纯黑的环首刀,被几人合力逼到了角落,身上伤痕累累。
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划到胳膊肘,最后轻轻砸落到地上。
两个蒙面人高高举起了手中血淋淋的长刀,直直地向下砍去!
裴安池瞳孔猛地一缩,脚尖在空气中一踏,眨眼就出现在了南扉身前。
她熟练地往身后揽去,把人完好地护在身后,缠绕着黑雾的妖刀向前一挥,直接把人挑飞了出去!
南扉失血不少,眼前的景象有些重影。
慢慢地、慢慢地……和几个月前的景象重合到了一起。
没错,他是第二次被人用这样的姿态护在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