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彻底放晴了,路上没有任何水洼和湿意,路边的盛开的樱花树也没有任何露珠,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下过雨。
天边也没有彩虹。
工藤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漂亮得像是梦中一样的樱花树,伸手接了一片随着风的轨迹晃晃悠悠往他这边来的花瓣。
粉红的花瓣衬得他白得像死人一样的手也有了一丝活人的气味,以一种不太恰当的比喻说的话,就是「娇嫩」。
少年用指腹捻了捻花瓣,柔软又带着一丝的肉感,顺滑。指甲在上面掐住一个月牙形状的印子,这块地方比旁边的都深很多。
漂亮是很漂亮,但这么大一棵樱花树,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搞过来的。
黑发的少年事不关己一般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抬起眸子仔细打量那颗樱花树,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像是格外喜欢。
楼下有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充满活力地朝他挥手,笑着问道,“新一早哦,要去散步吗?”
少年停下打量樱花树的动作,进而微微伏在窗户边上,淡淡地垂眸看着她,抿了下嘴唇想要拒绝。
他们不希望自己接触这个叫「毛利兰」的女孩,所以无论这个人怎么像一个过来救赎他的angel,他也不能亲近。
不该触碰的东西就不要去碰。
在组织生活十几年来,工藤对这条准则执行的还算不错。
毛利兰看少年又摇头无声地拒绝了,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柯南,道,“新一,他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冒犯了他?”
柯南有点迷茫,迟疑地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没有吧。”
自从上次生日派对之后,小兰就和他坦白了。
柯南看着少女带着苦笑的面庞,又听着少女剖析内心的那些话,在无措的同时还有些愧疚。
他是为了小兰好没错,但是他忘了征求小兰的意见,就这么霸道且蛮不讲理地掐断了小兰知道真相的权利。
直到毛利兰告诉他:“我们可以一起承担,遇到事情一个人扛着简直太过分了。”的时候,他还在反驳说那个组织很危险,毛利兰根本对付不了。
但少女那个时候的表情很平静,盛满泪水的蓝色眼睛里面像是沉积了一层浓重到化不开的悲伤一般,说出来的话很轻,轻到像是风一吹就无影无踪的羽毛,“那你呢,新一。你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就在工藤新一想要反驳的时候,毛利兰看着他,话语明明轻飘飘地像是一片羽毛,但却像是万吨的锤子一样沉重地打在了他的心里。
那个时候,少女说的是:
“新一,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还有叔叔阿姨,还有……我。我们会为你的安全担心,被留下来的人最可怜,新一,我不想每天都活在对你无尽的担忧里。”
“至少……也让我和你一起啊……”
少女略带痛苦的恍惚之下的呢喃好像还在耳边,工藤新一在那个时候才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自大了。
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保护所有人。
他最终被说服了,挑挑拣拣还是告诉了毛利兰绝大部分真相。
还有一些是实在不能说的,涉及到其他组织的秘密,他就只能缄口不言。
总而言之,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在那次的生日派对结束之后,他们就慢慢发现工藤的记忆和感情都有一定程度的混乱,想深入了解的时候工藤却死活不开口,甚至把自己反锁到了房间里,事情一下子进入了死局。
但想着天无绝人之路,小学生侦探于是拜托毛利兰来尝试一下,结果是虽然工藤会露面,但并不接受毛利兰的任何邀请,甚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和毛利兰说过任何一句话。
到底是为什么?!
柯南不解,柯南想到头秃。
这个时候太阳似乎被谁遮住了,在柯南所在的地方投下一片阴影。
“还没有成功吗?”冲矢昴脸上挂着标准的笑,提着购物袋,看上去像是刚购完物回来的模样站在柯南身后。
小学生侦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叹了口气,“没有……”
别说和那家伙说话了,到现在他连门都没进去过。
老爸老妈又忙起来了了,据说过几天才能回来,其他人也忙去了。
总而言之就剩下他一个试图攻略对方了。
但是很显然,他到目前为止的进展为零。
冲矢昴像是想了想,道,“那不如让我试试?”
男人墨绿色的瞳孔中盛着温和的笑意,像是乐于助人的好心人,虽然有点不符合柯南对这位FBI的印象,但柯南终究还是相信这位FBI的。
毕竟,喜欢福尔摩斯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柯南信誓旦旦地这么想着,于是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冲矢昴闻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墙边道,“不麻烦……那我就开始了。”
提前告知一声,他就走进了工藤宅,站到了工藤的房间门前。
很显然房间门是锁着的。
但普通的锁难不倒万能的FBI,冲矢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根铁丝掰了掰,送入锁眼很快就打开了门。
姗姗来迟的柯南茫然了一瞬间。
FBI……应该有这样的技能吗?
房门在柯南恍惚的一瞬间被关上了,他也不好重新打开,只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趴在门上试图偷听。
粉色头发的男人进去了,少年把目光从外界漂亮的樱花树上收回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陌生且冷淡。
但在一片樱花被风携裹着围着他绕了一圈之后,少年伸出手握住了那片落下的娇嫩花瓣,海蓝色的瞳孔动了一下,由注视他变成注视花瓣,偶尔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不喜欢的意味明显至极。
隔了一会儿,樱花花瓣被他不受控制地捏紧变皱,随后又转过头来看向了冲矢昴。这次的眼睛里不只是陌生——应该说是,其他的情绪取代了陌生的情绪。
那双眼睛里似乎装着的是仇恨,但又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毕竟少年对他的不待见可没有任何遮掩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樱花随着风四处飘散,落到屋子里、院子里以及公路上。
注视着四处飞扬的樱花花瓣,最后还是少年站在一片落花中先开了口。
工藤握着花瓣的手掌在风中摊开,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起,很快就到了更远的地方,将他远远地抛在后面——再也不会回头。
他把手收回来,指尖下意识地碰了碰唇瓣上面已经长好的唇洞,开口就是很突兀的一句话。
“你应该不知道……我那套唇钉是你选的。”工藤转过身来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里坦然一片,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一样。
顶着冲矢昴壳子的赤井秀一:……
你这样显得他很变态诶。
他赤井秀一敢对天发誓,他从小到大绝对没有对任何人做过这么亲密的事情——就算是明美也没有。
要知道,唇钉可是戴在嘴巴上的,这东西到底多亲密估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怎么可能做出给后辈——还是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后辈买饰品的举动?重点是这个小辈还是个男的。
而且还是……唇钉诶?他难道变态发育了?
赤井秀一陷入自我怀疑中。
但黑发的少年好像没有注意到粉发男人的恍惚,又或者说是无法注意到——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办法和外界建立过强的联系一样。
过了一会儿,少年看着他继续说道,“作为……”
“新的归属象征。”
当然,因为他是组织里唯一成功的实验品,他必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归属者”。
所以不同款式的唇钉他还有四套——分别来自于贝尔摩德,莱伊,朗姆和苏格兰威士忌。
至于那位先生……他不需要象征。
赤井秀一眼神一暗,墨绿的瞳孔瞬间暗沉得像是有什么即将逃出来的怪物在里面流荡,他的心里细细的研磨这个词。
归属权?
可重点是那套唇环也不像是他的眼光啊?
赤井秀一走近了两步,“你……什么意思?”
黑发少年淡淡的抬眼看向他,神态和表情此刻都更像是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时期。
“字面上的意思,莱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兀的勾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你的审美一如既往的很差。”
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下赤井秀一如今的伪装。
赤井秀一再次走近两步,脸上也挂起了温和的浅笑,眸子里干净一片,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
“看起来你对我的敌意很大啊……为什么?”粉头发的男人如今看起来很苦恼,透彻的墨绿色眸子里的情绪像是单纯的为工藤的敌意而难过。
他看得出来,此刻的少年处于一个极为混乱的时期——这也导致他没有办法像平常那么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就是说,无论这少年现在处于怎样的时期,他都不可能完美的隐藏好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
这正是赤井秀一打探情报的好时期。
当然了,也是找出少年心结所在,最后对症下药的好时期。
黑发的少年看着他,貌似是冷笑了一声。
之所以是貌似,是因为这个少年仅仅发出了一声“哼”的声调。
“我为什么这样,你自己心里不应该有点数吗?”
“如果是我干了这些事,我想我当然会有点印象。”赤井秀一苦恼地皱了下眉,摊开手作无辜状,“可问题是……并不是我干了这些事啊。”
少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接话道,“如果不是你还能有谁?”
“如果不是你的话……志保也不会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眼睛没有聚焦,看上去处于一个极为不稳定的状态。
因为他很快就又反驳了自己,“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是因为我!”
赤井秀一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尽管少年如今处于一个极为不稳定的状态,但他的话并不是不能相信——更甚者来说,他现在这个时候说的话比平时说的话更有可信度。
所以……他跟灰原哀的死有关系。
赤井秀一皱了一下眉,他怎么会对灰原哀下手?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任何这类的印象,灰原哀也好好的活在这。
赤井秀一思考着,这一切都只能证明一个极为荒诞的原因。
——少年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许是来自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有这种想法并不是偶然,而是自从少年与他相遇并相处一段时间后,他就有这样离奇的猜想。
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把这个猜想当真——他更愿意相信少年是实验室产物。
但生日派对那一次之后,违和感越发强烈。
终于在今天听见少年的叙述,他才终于找到最后一块拼图把这个猜想拼完整。
平行世界理论不可能无中生有,一般来说都是空穴来风的。这个世界本就带着很多玄幻的东西,也许是有心人恶意捣鬼,但也有些是真的。
赤井秀一作为FBI,尽管不应该相信这些扯淡的东西,但目前的情况却由不得他信不信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接受任何新事物的老古板,至少现在,平行世界理论他接受的还算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