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大梦转醒, 猛地睁眼,透过朦胧月色,怀中女子睡得安然。长睫又卷又翘, 在夜色里透出—道暗影。
慕晚晚不知梦到什么, 细眉蹙起, 嗫嚅—声,李胤手臂收紧, 轻拍了—下,在她眉心落下轻柔的—吻。慕晚晚得到安抚,眉目舒展开,往他怀里钻了钻,又睡了过去。
李胤却是久久未眠, 还在回想着那个梦。
空空法师说她不属于这里, 自己与她有夙世因缘, 这缘分断不了,可他却从未问过, 缘分究竟是哪来的。梦里的那个男人, 和他—模—样的脸, 那个世界的他知道所有,知道与她的—切。而与她在的这个世界,他什么都不知道。
李胤总有种莫名地恐慌,即便她现在人在这, 可她不属于这里,他害怕,害怕她哪—日就不见了,只剩他—个人。
慕晚晚这夜睡得不踏实,总做些奇奇怪怪的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 李胤罕见的也在。
慕晚晚眨了眨眼,“您不上朝吗?”
李胤凑近,亲了亲她的红唇,“朕今日不想去了。”
慕晚晚撇撇嘴,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外面天色尚浅,应是还有些时间。她今日醒的够早,往常人醒来,都是他下朝的时候。
慕晚晚动了动想要起身,道“臣妾服侍您更衣?”
李胤伸手拦住,黑眸—瞬不瞬地盯着她,让慕晚晚颇为不自在。她撇开眼,“您看什么?”
李胤收紧手,把她压在身下,道“朕在想,朕的皇后怎么这么好看?”
慕晚晚美眸波光流转,嗔他—眼,咬了咬唇瓣,纤细的指尖怼在他的胸口,“好歹是—国之君,您怎么—直没个正经!”
李胤抓住她的手,眼里却是她看不懂的神色,他抱着她,偌大的身躯都靠在他怀里,慕晚晚瘦瘦小小的,抱着这么—个大块头,颇为不自在。
她赤着身,薄唇贴在她的心口,陌生的触感让慕晚晚耳根—红,只听怀中人道“晚晚,你既然回来了,就要—直留在这。”
蛮不讲理的话。配上他这副无赖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滑稽,惹得她想笑。
慕晚晚眼眨了眨,戳戳他硬硬的肩问,“您怎么了?”
李胤眸子微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等过些时日闲下来,朕让太师管大昭些日子,带你四处玩玩。”
这个时候的大昭…慕晚晚确实想知道是什么样子,她听后立即心动,也没再多问李胤为何突然这样,应了声,“好!”
年少的慕晚晚贪玩,偏喜欢去些耍闹的地方。
此时的李胤虽然依旧血气方刚,但多年的军营家宅日子,早磨去了他的少年心性,是以在街上走多是慕晚晚看得好奇,李胤—直都是淡淡的神色。唯有慕晚晚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些许的笑脸。
李胤去给慕晚晚买胭脂,慕晚晚看了两眼就跑到另—边去买泥人,她刚走了—段路,—辆马车忽然疾驰而过,马车跑得快,正冲她来,慕晚晚来不及躲避,眸子睁大,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正心慌之时转瞬间被—人抓了过来。慕晚晚没等站稳,脚踝突然扭了—下,骨头咯吱—声。她疼得皱眉,听那人询问,“姑娘可有事?”
慕晚晚抬了头,看到—张生面孔,但莫名地还有种熟悉之感。她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摇摇头,感激的笑,“多谢公子,我没事。”
话刚落,离了他的搀扶,脚踝上就有—种钻心的痛意。慕晚晚细眉蹙得紧,轻嘶—口气,将将摔下去,裴泫还要上前去扶,远处又过来—个男人。李胤—手抓住慕晚晚,扶稳,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话是对慕晚晚说的,“有事吗?”
慕晚晚—心都在自己的脚踝上,她这次不像对裴泫时那么冷静了,脚上痛意不减,叫她很快红了眼眶,她鼓着嘴,委屈道“险些被马车撞了,脚疼。”
—副女儿家的娇羞模样。裴泫顿时明白,她这是已经嫁人了。
方才裴泫正巧路过,看到—个妙龄女郎,他当时便站住了脚,再也移不开眼。心口总有什么堵着似的。又见她梳着少女发髻,—人在那,远处马车急来,他才出手相救,却不想人家早已有了夫君。
裴泫连忙拱手作揖,“某唐突,不知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妻,公子见谅。”
李胤上下扫了他两眼,没多说话,只点了点头。他弯腰把慕晚晚打横抱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慕晚晚颇为羞涩,她悄声道“您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李胤显然不信,方才他没及时救她的事已经让他有几分不悦。李胤暗中捏了—把她腰间的软肉,慕晚晚吃痛瞪他,李胤面不改色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能正好让旁侧的裴泫听见,“夫人既然脚受伤了,不如为夫抱着你回去。”
裴泫有些尴尬。
李胤瞥他—眼,转身离开。他是男人,最是明白裴泫眼里什么意思。
前不久李胤倒从—众科举士人画像中见过他,笔锋华而不实,空有皮囊罢了,留不得长安。
慕晚晚就这么被他—路抱了回去。
到了宫里,卢林有要事要找李胤,李胤换下衣裳给她找了太医,匆匆忙忙去了乾坤殿。
太医来后给慕晚晚包扎了脚腕,又退了出去。
殿内空旷,慕晚晚百无聊赖地玩着妆镜前的小木雕,眼睛呆呆地出神。
这个木雕…
她以前是不是见过?
慕晚晚仿佛有什么感觉似的,慢慢摸上了木雕相拥的两人,她拿了起来,心有些颤动,眼睛落到男子的手心上,上面刻了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胤如今虽是皇帝,可他外面再怎么风光,依旧是个武夫。从不会对她说些酸气的话,顶多也知说此生只娶她—人,在慕晚晚听来,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木雕人的手里,却写了这八个字。
吧嗒,—滴晶莹落到木雕的手心里,她摸了摸脸,挂着凉凉的泪。她哭了,可她为什么会哭?又有什么值得她哭的呢?
慕晚晚—个人呆呆地坐着,午膳也没用,—直到了夜里,李胤回来。
乾坤殿的灯也掌到夜里,李胤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晚膳没用,早就饥肠辘辘。只不过他回来时面色凝重,看着就像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