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鹂瑶,婉沛,哪怕是陆凤仪都好,慕晚晚清楚她们的性子,不会说错话,却是来了一个她不知根知底的沅妃。
直觉告诉慕晚晚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李胤能遣散后宫,不再纳妃,而却有一个人能打破这道禁令入了宫,哪是简单的?
慕晚晚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儿。
忽听她道“夫人是不是好奇本宫何德何能能进了宫?”
被人戳破心思,慕晚晚心里顿了下,面上不显。
又听她道“本宫的亲生父亲曾在死人堆里把皇上救了出来,却死在残兵的手里。本宫就被送到了家族旁枝被现在的大理寺卿认养。皇上知恩,问本宫要什么,本宫便道想做他的女人。”
慕晚晚了然,原来私下竟是这样。
许沅沅再次停住,没再说话,对着宫人递过的铜镜整了整妆容起身,向外面走了去。
慕晚晚目光移向外面,看到手握长弓的李胤,他显然是看到许沅沅和她在一起,眉毛拧了拧。
许沅沅跑过去,到他马前。
李胤下了马。
慕晚晚看到她拿着帕子就要去擦他额间的汗渍,李胤接过帕子,也没用,两人就这么去了隔壁的亭子。
那是清凉台最为凉爽,观景最好的地方。
慕晚晚不再看,低头喝了口茶水。
她不明白,许沅沅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她听了谁的话,有意要接近自己?
夏日猎物多,收获颇丰。
到了后午,都各自回去歇着了。
晚间还会有一场清凉台的晚宴。
慕晚晚畏热,回去时脚步有些许虚浮,晚宴本想不去,又听说裴泫狩猎受了伤,不会去晚宴,她想了想,不愿和裴泫待在一起,就只得去晚宴了。
夜里,鹂瑶抱着李稷也过了来。
李胤把手里的长弓放到李稷手边,他睁着一双眼好奇地摸了摸,一旁有人奉承,“大皇子爱武,真有皇上当年风范啊!”
听此,慕晚晚撇了撇嘴,不予置同。
周边的人却齐齐说了起来。
“是我大昭之幸!”
李胤很是宠爱这个孩子,听此,大悦,遂赏了众人西域进贡的好酒。
酒水落进慕晚晚的茶盏里,慕晚晚看了两眼,在宫宴上她并不想饮酒。又见其他人齐齐举了杯,慕晚晚不得已也喝了下去。
酒水入喉,浓烈地穿过了她的腹部,带着火辣辣的疼。
慕晚晚从未喝过这种酒,入腹后,她忽觉头犯晕,比午前的暑热更胜了几分,好在晚宴很快结束,她离了席,让柳香速速扶她回去。
到了偏殿,慕晚晚又让她去打点凉水,准备沐浴。
自己进了里间,身下很快泛起一股燥热,这种感觉她无比熟悉,是被人下了药。
可谁要这般害她,又有何目的?
慕晚晚解了衣带,还未燃上烛火,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拉过她,随后她便摔进了一个火热的怀里。
那人胡乱地吻着她的脖颈,耳边是他急躁的声音,“晚晚,我等你好久了。”
来人是裴泫。
慕晚晚一时气急,抬臂砸向身后的人,裴泫被砸得猝不及防,吃痛地放开了她,借着月光看她,理直气壮道,“晚晚,我们是夫妻。”
这药吓得猛,此时她脸上定是烧得通红,慕晚晚恨得咬牙切齿,“药是你下的?”
裴泫愣了下,并未否认,“晚晚,夫妻之间做这种事有何错,三年里,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说着他还要上前。
慕晚晚气急,倒退两步,拔了头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脖颈,“你别过来!”
裴泫被她吓住了,当真就没再过来。
慕晚晚道“从前是从前,现在你我二人形同陌路,早就没了当年夫妻的情分。”
“我不相信!”裴泫慢慢挪动步子,“晚晚,我知你爱我至深,只不过是因为岳父的事情一时厌恶我。没关系,只要你现在过来,那些不利岳父的证据我统统都烧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慕晚晚后退了一步,拒绝,“裴泫,你休想!”
“我慕晚晚心悦的是世人仰望的英雄,而不是你这个伪善的蛇鼠之辈。”
裴泫自诩才华高,放在从前,慕晚晚定会每日都赞美他,如此被她贬低,还是第一次。裴泫心里积了火气,顾不得什么,道“今夜你如果不愿,明日我就在猎场上当着满朝官员的面,把指控你父亲的证据全都放到皇上面前,徇私枉法的罪名不小,届时你父亲绝无生路。”
“卑鄙无耻!”听此,慕晚晚怒极,裴泫是个阴险小人,她恨极了自己,为何当初要执意嫁给他。
裴泫见她几近崩溃,又缓声道“晚晚,只要你现在过来,我保证再也不会拿这件事威胁你了,那些证据也绝不会存在。”
许久,一滴泪水落在地上,慕晚晚看他时淡笑了下,随即一声轻响,手中的发簪也落了下来,她疲惫地道“裴泫,你发誓。”
裴泫见事成,当即道“我若有违方才的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慕晚晚屈服了。
父亲是她的软肋,她不能不顾及自己的父亲。
这祸事因她而起,也必要由她承担。
她眼里黯然,双手攥紧,在手心里压出了血,抬起步子,向前走了一步,裴泫嫌她走得慢,急吼吼地上前把人搂在怀里。
慕晚晚不在府中时,夏靖儿有孕,裴泫在外面有了不少女人,可尝过了珠玉,那些庸脂俗粉裴泫顿觉索然无味。
衣衫掉落,满室狼藉。
裴泫把她抱到了床榻上,围幔下落,他俯身而去。
慕晚晚闭了眼,滚烫的泪珠倏然而下。
眼前仿佛闪过了许多幻影,最终停在那个男人身上,他冷漠淡然的看她,不知眼中是嘲弄还是鄙夷。
此时的人不是裴泫便是李胤,慕晚晚苦笑了下,无权无势就得向强者屈服,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可是…
可是,她不想认命。
倏的,慕晚晚睁开眸子,里面是决然狠戾,她拿出落在枕下的发钗,握紧,正要抬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是柳香的声音,慕晚晚眼睛一动,以为是柳香听出动静为她解围。
裴泫听了,手下的动作并未停下来,和慕晚晚想的一样,他并不在乎柳香的话,以为她是故意这般说。
柳香又叫了两句,里面还是没动静,她看了来人一眼。
福如海想不明白裴夫人身边这丫头怎的这般没有眼力,他叹了口气,在柳香再要叩门时出声,“裴大人,皇上急召您过去,正等着你呢!您可要快些出来,莫要皇上等!”
慕晚晚听是福如海的声怔了怔,裴泫也很快停住,脸上憋得不悦,又有几分慌乱,他匆匆下床,拾起地上乱七八糟的衣裳,连鞋都没穿好就出了屋。
门被推开,福如海看到眼前衣着凌乱的人,有点怜悯地看他,“裴大人,皇上等您许久,您随咱家来吧。”
柳香进了屋,刚要燃蜡,听到慕晚晚哑声开口,“别点。”
柳香看到满屋凌乱,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过去到她床头,哭声,“夫人…”
“大人怎么…怎么能这么对您…”
裴泫走了,可慕晚晚体内的药还未解,她只感到全身都像是在被火烧一样,好热,她扔了发钗,颤抖地抓住柳香,“去,去给我备冷水,越多越好。”
不能找太医,不能让李胤发现。
慕晚晚也不知为何,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能让李胤发现。
或许是怕他细查追究到她父亲,又或许是她不愿在他面前低头。
他说过,自己现在便是求他,他都不会见。他是皇帝,一句话决定人的生死,他后宫不缺女人,不缺皇子,慕晚晚此时已经身陷牢笼,她不想逃出这个,跳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子里,成为他可以随意玩弄的禁脔。
父亲的事,她会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
慕晚晚这般安慰自己。
却说另一边裴泫随着福如海进了李胤的寝宫正殿,裴泫跪下作礼,许久,都不见上首的人让他起来。
时间每长一分,裴泫心下就慌乱一下,一年被贬官多次,他摸不清面前的这位君王对他究竟是何意。
半晌,李胤才道“免礼。”
裴泫擦了擦额头的汗起身,他刚一起来,袖口就掉出了一段红色的绸缎,待看清之后,裴泫面上一僵,这红绸缎正是慕晚晚贴身小衣之物。
女子之物能在他身上落下,他又迟迟才来,衣裳、玉冠凌乱,颈间还有口脂的红痕,其中的缘由已经不言而喻。
李胤起身站到他面前,肃穆凛然。
他常年习武,又生在河西,本就比长安的子弟高大不少,此刻站在他面前,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大片烛火。裴泫虽是寒门,但家中母亲娇养,生得白净斯文,不敌李胤的威猛,此时被他遮在阴影里,挡住了全部。
李胤逆着光,裴泫看不清他的脸色,然裴泫能明显地感觉到皇上看他时冰冷狠戾的目光。
他身形不由得抖了下,再次跪到地上,叩首颤了颤。
李胤垂眸看了他一眼,淡声,“朕让你起来。”
语中并未察觉出怒气,可却让裴泫觉得此时脖颈上架了一把刀,他腿下发软,“臣…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