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对张叔有恩,张叔在我姜家劳苦功高,已经算是报了。”姜颂被人围着,说话依旧不紧不慢,“去年冬天张叔就改到别家高就,他的股份是顾长浥顾总收着。就已经跟姜家没关系了。”
他把画展开,露出里面的落款,“这是我十几年前给张叔画的画,本来是出于情谊送给他。如今情谊没有了,今天这一遭儿来,就顺手带回去。”
张小娥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捂着嘴痛哭了起来。
“人还没走,姜总这边的茶就已经凉了。”魏雨谋带着些讥讽,“不愧是名满京圈的硬骨头,硬到心坎儿里了。”
顾长浥什么话都没说,低着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魏雨谋立刻住了嘴,忌惮地看了姜颂一眼。
“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诸位好坐。”姜颂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卷起画轴走了。
魏雨谋看着门合上,恨恨地咬牙,也准备走。
“魏总,跟着吗?吴总不是说盯着他?”一个人凑上来跟他说。
魏雨谋出了门,声音就不再压着,“那老东西连声咳嗽都发不出来了,肯定半句话都不能说。至于那幅破画儿,就薄薄一张,能有什么玄机。”
“万一……”那人有些担心。
“万一个屁!”魏雨谋挥挥手,“你没看姜颂旁边跟着什么人?顾长浥是他/妈你们想招惹就能招惹的?嫌命长了!?”
回去的路上,姜颂一直盯着手里的画出神。
他知道那画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但眼前却是张如森油尽灯枯的眼睛。
他有些解不开。
他不知道张如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幅画的。
是病危之前,是确诊之时,还是在办公室里被浇那一杯热茶之前。
他猜测过张如森跳槽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但是习惯了太多众叛亲离,他也没有往更深的地方想。
甚至在张如森给他指明那幅画的前几分钟,他还在想要不要利用眼前的将死之人。
他对敌人没有仁慈。
但是过去那些回忆不肯放过他。
就好像从始至终,张如森都是一个不曾背叛他的,和蔼可亲的人。
最可鄙的。
他此刻最深重的情感并不是悲伤,而是庆幸。
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庆幸顾长浥不曾需要像今天的自己这样来同情深意重之人告别。
他不敢想,要是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顾长浥坐在床边,要像自己刚刚那样,挖空心思说一些让他安心的话。
却很清楚这世界上的事很快就和这个人再没半点关系了。
他放不放心,该走就走。
他想不出来当年顾长浥被自己送走之后是怎么假装一切都好的,也想不出来顾长浥是怎么活在一个纯黑的社交网络头像里的。
所以他才要吃那种药吗?
还有顾长浥回国的时候,看见一个病骨支离的自己,又是怎么徒然怀恨的。
顾长浥那些咬牙切齿,忽然都有了解释。
他一心向死的时候,手上戴着顾长浥一步一叩首求来的护身符,还费尽心机地盘算着把一切留给他,想着哪怕自己死了顾长浥也在这世上有所依托。
多么滑稽。
姜颂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新柳,双眼干涩。
他没什么可哭的。
他早知道他的眼泪对这个世界无计可施。
不像姜正国活着的时候,他甚至不用真的掉眼泪,就能得到几句简单无奈却有效的安慰。
小孩子才有资格哭。
车在家门口停下。
姜颂下车的时候甚至和顾长浥笑了一下,“快暖和了。”
一进门他就被顾长浥推在了墙上。
姜颂没什么力气挣,只是由着他攥着自己的手腕,“又干嘛?”
顾长浥低下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你说的,我可以亲。”
姜颂实在是心力交瘁没心情,只是听天由命地向后靠着,闭上了眼。
顾长浥很有耐心,就着他的唇缝不紧不慢地吮。
他感觉到顾长浥的舌尖很柔软,一点一点舔着他的嘴角。
不像是亲吻,更像是安抚。
那种好闻的木质香漫过来,第一次让姜颂觉得委屈。
他咬着嘴唇挺了挺腰,打起精神来。
被人叫叔叔的,掉眼泪叫人看不起。
他努力朝着顾长浥笑笑,想推开他,“有劲儿没处使就把剩下的核桃剥了。”
顾长浥低着头,揉了揉姜颂那双早就把他出卖了的红眼梢,“没事儿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差点儿让姜颂的眼泪掉下来。
但他还是忍着,“我知道没事儿。”
“哭出来,姜颂。”顾长浥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姜颂飞快地把那一滴眼泪擦掉,“我哭什么?谁像你啊,小孩子似的。”
“姜颂,”顾长浥把他护在自己和墙之间,“你在我这儿,一直可以当小孩子。”
姜颂想说小屁孩子少装大人了,但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往下掉。
顾长浥伸手把他环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可以哭,难受就哭。”
姜颂想控制但是控制不住。
他紧紧抓着顾长浥的衣服,终于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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