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说完又宣了一声佛号,看了旁边一眼,立马有个灰衣僧人上前,恭敬说道,”还请施主耐心一些,先跟贫僧到客舍休息片刻,稍后我等会派遣弟子去帮施主找人的,他们都是经常下山采买的外僧,正好熟悉路况。”
原本李夫人还犹豫着,心中忧心自家女儿,但听这僧人说那些弟子更熟悉路况,因此这才罢休,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又回到了偏院,只是这一下,其他几个庶女也被惊动了,听闻有丫鬟失踪,寺里发生怪事,于是都聚集到了主母的院子。
李夫人回到院子后就隐约发现不对劲,外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脸生的和尚,这群和尚以外头发现了贼人为由围住了她们的院子,嘴上说着保护,实际上却是圈禁。
李夫人这下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哪有这样的佛寺呢?尤其这群看守院门的武僧,身上还带着杀气,看着就不想是正经和尚,有几个,甚至还拿眼睛偷瞄她院里的那些庶女丫鬟们,哪有半分毫无出家人的样子。
也幸好院子里还带了一些守卫,那群僧人没有轻举妄动,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佛寺大有问题了。
作为女主的李清柔自然不笨,尤其是瞧见其中一个和尚用那种隐晦又淫邪的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扫视着,顿时面色发白,咬着嘴唇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丫鬟的身后。
她也看出了这佛寺确实有问题,而且看嫡母那含着隐忧的眉目,她猜测着可能失踪的不止是丫鬟那么简单。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却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她们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倘若那群和尚无所顾忌地冲进来,只怕所有人都要命丧于此!
李夫人好歹见过些世面,越是混乱的情况反倒越不能自乱阵脚,先吩咐那十几个护卫守好院门,任何敢冲进来的人都不必放过,又吩咐那些丫鬟婆子们守好各自的主子,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等人来了。
李夫人心中暗暗想着,原本今天下午就该回到李府的,只要府上人察觉到不对劲,老爷就一定会带着人来的,只是从城内到此地需要两三个时辰,而且还需要一天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她们能撑得下去吗?
想到这里,李夫人的脸上是越来越忧心,那眉毛也皱的更紧了,尤其是她女儿还失踪着呢?她现在甚至怀疑到底是不是这极乐寺监守自盗,掳走了她的女儿?
可一个小小的佛寺敢和朝廷作对吗?
几人正胡思乱想着,外头的动静反倒是越来越大了,几个庶女都是面色发白,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李清柔这时倒是走到了李夫人的身旁,她递过去一盏新泡的茶水,声音安抚道,“母亲先喝口水坐下休息会儿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女儿看那些和尚不像是一般的和尚,不知母亲有没有法子先把消息传递出去?”
李夫人捏着一串佛珠,看了这庶女一眼,又叹了声气,“我能有什么法子,你没瞧见那群和尚把这院子前前后后守的这么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吗?”
李清柔听完也有些失望,没想到竟一个出去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她此刻突然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这群僧人为什突然就原形毕露了?明明昨日来上香时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她将前后原因梳理了一遍,然后发现似乎是因为母亲为了个失踪的丫鬟大发雷霆,这才惹恼了这寺庙的和尚,因而才使得她们陷入了这等困境!
她心中隐隐有些怨责,早知如此,就应该息事宁人,等离开后再做打算的,如今落到这等地步,还不知何时才能安全离开?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已经渐渐清明了,昨晚一整晚大家都没怎么休息,有几个庶女实在熬不住就靠着丫鬟身上睡了。
眼见天都亮了,外头和尚还不肯离开,且门外动静似乎越来越明显了,就在众人最为疲乏困倦的时刻,那院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似乎被人用力踹了一脚,但没踹开,也幸好昨晚护卫搬来石桌石凳提前把门抵上了。
也就是这一声巨响,彻底惊动了院内的所有人,有胆小的甚至已经小声哭起来了,被李夫人训斥一声,又硬生生忍住了。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胡思乱想之际,外头原本的动静更大了,只是听上去倒像是厮杀的声音,厮杀的动静也没持续太久,刚开始还有人挣扎,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求饶跟哀嚎声……
屋内的众人分不清情况,一时也不敢开门,只能由几个男护卫小心翼翼的一个叠一个的爬上墙头看外面的动静。
这一看,护卫就看到一群军纪严明的官兵前头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从前靳大人跟他家大小姐订婚时,就经常来李府串门,所以护卫小厮都认得出来他的长相,护卫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神情,赶紧回头禀告道,“大人,夫人,是大人来了,靳大人带着官府的士兵过来救人了!”
一听到这话,原本围在一起吓得面色苍白的丫鬟小姐们总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连李夫人也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吩咐侍卫将抵在院门后的石凳石桌搬开,木门打开的时候,外头的动静也逐渐平复下来了。
靳厌离赶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极乐寺的动静有些奇怪,他没有立刻上来,而是派人先来打探了动静,又在山下等大理寺的周大人抵达之后才直接带人将这佛寺包围了。
然后就注意到偏殿那边似乎有些不对,等他赶过来的时候也终于看到,李府一家子的女眷都被困在了一间小院子里。
靳厌离顿时如释重负,尤其解决完那群和尚之后,心底一直积压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了,还好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直接就带着人过来了,否则来晚一步,嫣嫣跟这些人只怕都会有危险。
他推开院门直接走了进去,目光在一群面容中缓慢搜寻着,也就是这时,从院子中央那群丫鬟婢女中突然冲过来一道身影。
靳厌离一开始还以为是南嫣,也只有她最喜欢这般往人怀里扑了,可等他看清对方的面容后,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
……是李清柔。
李清柔担惊受怕了一整晚,此刻看见靳厌离带兵过来救人的场景,心中顿时又是惊喜又是激动,一时间没克制住内心的情绪,下意识地就冲过来扑进了对方的怀里,然后声音微哑地喊了声,“靳厌离,你总算来了,我好害怕,这一整个晚上我都担心死了,生怕自己以后再也看不见你了……”
李清柔昨晚确实是被吓到了,再加上一夜都没休息,此刻看起来也是面色苍白,甚至连发丝都是散乱的,看起来十分惨淡。
靳厌离抬了抬手,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推开她还是该怎么办?
也就是在他停顿的这片刻时间,怀里的人瞬间拥得更紧了些,甚至连眼泪都落下来了,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处。
靳厌离垂在在袖口的手掌蜷缩了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深呼吸一口气,还是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声音沙哑的,略带些安抚似的劝慰道,“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本官已经派人将整个极乐寺都围起来了,后续的事情也会处理好,你们不用担心了。”
……
而在另一边,在密道里来回穿梭了好几圈,终于走出来的两人发现外头天都亮了,只不过这寺内气氛似乎也有些焦灼压抑,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求饶哀嚎的声音。
两人都觉得不对劲,对视一眼后,正想先回偏院通知众人先离开这里,结果还没回到院子,穿过那条青石小道,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
南嫣就看见那两人亲昵拥抱的画面。
画面中的李清柔哭得梨花带雨的,委屈又可怜的扑进了靳厌离的怀里,而对方就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然后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那场景怎么看怎么登对般配。
一旁的萧非鹤和她并排站着,自然也看到了这副美人入怀的画面,尤其是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李清柔的那一刻,
脑袋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被人用力敲了一闷棍似的。
萧非鹤陡然清醒过来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因为李清柔才刻意接近身旁的女子的。
他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为了李清柔,因为他喜欢李清柔,所以为了她,甚至不惜利用自己,去欺骗一个已经被退婚的无辜少女的感情,这让他心中忽然不受控制涌出了一阵心虚跟恐慌,
让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南嫣的脸。
而南嫣也是很上道,眼眶立马湿润地望着不远处紧紧相拥着两道身影,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她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却被身旁的萧非鹤下意识地抓住了手腕。
萧非鹤抓得很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此刻的情绪非常混乱,脑袋里乱七八糟,混乱到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看到李清柔跟那人在一起而感到难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感到恐慌……
可是不管他是因为谁,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非常不想再让她去打扰他们,不想她去纠缠不休,更不想看到她跟靳厌离再有一丝任何的牵扯了。
萧非鹤用力握紧她的手腕,下意识说了句,“别去。”
南嫣回头望着他,她一开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手掌,但却始终挣脱不开,最后力气用尽了,眼泪也流得更汹涌了,她只能无助地哭泣着,
“你放手,我要去找他……”
萧非鹤听到这话,努力将心头的那一抹不适压到心底深处,然后一把将身前哭得可怜又惨兮兮的南嫣搂进怀里,手掌安抚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去好吗?”
他眼里露出心疼的神色,“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嫣嫣,你没看到吗?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李清柔,他跟你已经退婚了,别让自己变得那么卑微可怜好吗?”
南嫣用力推搡着他的肩膀,却被这人抱得太紧,她声音哽咽着,“我不管,我就要去,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
萧非鹤听着这话,心中隐隐有些酸涩,他把人按得更紧,语气也稍微重了一点,试图让她彻底醒悟过来,“嫣嫣,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已经定婚了吗?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成婚了,你现在上去能做什么呢?况且你又有什么资格上去?嫣嫣,别这样好吗?”
说到这里,萧非鹤语气缓和了不少,他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劝慰,“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在意你的人的,他不喜欢你,就换一个喜欢你的人好吗?你又何必……非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他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很明显了。
怀里的人一开始还在挣扎,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竟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直接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偏偏嘴里还抽抽噎噎地说了句,“你才是一棵歪脖子树。”
萧非鹤拍着她的手掌微微一顿,随后眼神变得更加温和了。
他低头“嗯”了一声,然后轻声说着,“好,我才是那棵歪脖子树,那你要不要来吊一下试试?”
南嫣在心里给他一个白眼,想得还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