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血管发凉,点滴啪嗒啪嗒往小瓶子里掉。
明太太端起盛着热粥的保温杯,
“喝点儿粥吧?”
“妈妈特地为你熬的,小米粥。”
“中午你就没吃饭,人是铁饭是钢,想要恢复的快,还是得好好吃饭……”
一听到“恢复”二字,明清仿佛瞬间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心脏,胸口攥住了的疼。她感觉到酸涩往鼻头上涌,眼睛就快要把控不住了。
原本平躺着的脑袋往旁边侧了侧,脸一半边压着枕头,只露出另一侧的眼睛,和苍白干裂的嘴唇一角。
大大的眼睛,空荡荡,黑眼圈印在眼睑下,长睫毛被日光照的发白,
像是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生机的无底洞。
窗外,哗啦——飞过一排圆滚滚的鸽子。
屋内的气氛压抑,又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股死寂气息。
明夫人舀着汤勺的手瞬间顿住了。
她是第一次,见到女儿,
是这副模样。
像是失去牵引线的木偶,破碎的布娃娃,狼狈地躺在那里,腿缠着厚重的石膏绷带。被高高抬起吊在床上方空间中,要不是还在呼吸,脸色惨白的状态以及那浓重的颓败感,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没了生气。
哪怕是在一年前,被国家队开除回家的最开始阶段,明清也从未露出过这般绝望的神态,那个时候明清虽然心灰意冷,可是还是没有彻底放弃自己,看着窗外万千世界的眼睛里,都还透露着一定要再回去的倔强。
现在却。
“……”
明太太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呼吸都变了调,她放下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能,难道有人跟清清说了什么话……
“小清?”
想起明清听不见,她慌忙敲了敲白板,然后找到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清清,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
……
明清滚动眼珠,往那几个字看了一遍,似乎没看懂,又看了一遍。
然后她好像突然就回过来神,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就有了正常的高光,把脸往外一抬,脸被被子压了压,有些红印子。
伸手,摸了摸脸。
忽然笑了起来,就跟平日里并无两样。
“没……”明清摇着头,没用笔写,就着那残破的音节,笑着道,
“没事,妈妈。”
人在听力有障碍的时候,对于声音的感知能力也随之变弱,没办法听到外人的说话,自己的声音也无法正确接收,这也导致了为什么聋人基本上不会开口说话,因为他们就算声带没受损,可因为听不见,所以发声也不受控制,说出来的话会很奇怪。
明清努力指了指脸,又伸手指了一下吊着的膝盖,故作轻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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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太有,精神。”
明太太吊着的心瞬间落了回来,松了口气,抚摸着女儿的额头,
“那,要不再睡会儿?”
明清点头,
“嗯。”
明夫人到底还是好糊弄的。
可到了晚上,明宏来看房的时候,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一个人要是心真的被重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那么她的悲伤是绝对无法完全给掩藏的住的。
明宏是老师,拥有着三十多年的教书经验,育人也很擅长。小孩子们在想些什么、情绪在宣泄或者隐忍,他是一眼就能看出个差不多。
明清趴在被子里,装睡,父亲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静悄悄地看著书。房间里静默的只能听到点滴吧嗒吧嗒掉落的声音。其实只要睡着了就好,睡着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过来。
可是睡不着啊,闭上眼睛,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腿不行了,奥运会会旗在脑海中不断翻滚,再也上不了赛场和驰骋赛场跳上领奖台的执念一左一右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回不到那皎洁的冰场,她拼搏了一声的信念!
她的信仰她的梦想,
就这么,凋零。
还是克制不住地抓住了被子,死死攥住雪白的被罩。这一幕被明宏很好地捕捉在了视线中,其实今天中午从张医生办公室出来回到病房后,明老师就察觉到空气的风向似乎轻微变了一点儿。
明宏掀了一下手中的书本,合上。
“啪!”的一声。
打破了夜晚维持的宁静,也击碎了明清强撑了一天的心弦。女孩趴在被子里,忽然就开始悄无声息流下眼泪,伴随着情绪的崩塌,肩膀也开始逐渐起伏,能听到很浓重的抽噎声音,以及吸啊吸的鼻音。
“清清。”
明宏搬了张椅子,靠在了明清的床头,对向明清面朝的那个方向。
明清手指死死抓着被褥,听到父亲模模糊糊喊她,她的眼泪唰唰往下淌,那是绝望的呐喊,可就是已经这般境地了,她还是没办法放声大哭,去悲痛她即将破碎的梦想。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的啊!明明一切都应该朝着更好的方向去……
明宏忍着悲痛,将女儿快要抠进肉里的指甲给掰开,攥在手中。
像是小时候摔倒了、父亲总会这般安抚她。明清和明宏的感情很深厚,是鲜少的父亲疼爱女儿的样子。
沉默,却每一处都透露着父亲沉甸甸的爱。
“爸爸,”明清侧过身,让腿不受到牵连,眼睛里含着泪,用残破的音节哽咽道,
“我的腿,真的完蛋了吗……?”
“……”
“你们不要骗我,我都、听到了。”
“上午,在值班室,门口,”
“听到的,妈妈,在求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