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趴在盒子上,守着那木盒,不给周衡看。她也不知道周衡怎么突然又冒了出来,眼睛还肿着,一看就是哭过。
狼狈的模样,最不想给他看到。
她把脸往下一压,腮搓出一坨肉,抵在袖子上,像是一只颓废的小仓鼠。周衡坐了一会儿,两个人静默无言,敞开了的大门外,沙沙飘过几声风吹树叶的响音。
“我来跟你说件事儿。”周衡捋下手腕上的镯子,忽然开口道。
明清一听是事儿,终于抬了抬头,能看到她的眼睛肿得厉害,像两颗小桃子,周衡定了定神,一只手拉起她纤细的手腕。
“你说事儿就说事儿吧,干嘛还——”
“事儿不大,昨天开会说的。”周衡却压制着明清的手腕,看似轻松捏着,实则很用力,明清挣脱了两下没挣脱开,鼓了下腮帮子,索性抬着胳膊让他折腾。
“我们班体育老师洪经纬,想休假。”
“休假?”
“嗯,”
“差不多休一个学年。”
一个学年大概两个学期,就等同于上半年下半年都给休了。
“我们班体育课这不就没人了。”
“……”
明清眨了眨眼,侧过脑袋,手腕上一阵凉意滚落。
发现周衡把他的那串佛珠,给她戴上了。
周公子又将她的袖子往上捋了一下,看了看她纤细的手腕,左手象征性拍了拍,又给把袖子扯了回去,
佛珠贴着袖子松紧面料,卡啦卡啦垂着。
明清呆成一坨,周衡把她的胳膊手腕攥在手里,放了下去,贴着桌面,
继续松松散散说道,
“我跟学校里申请了,你来给我们班上体育课。”
“……”
“……”
“……”
“???”
明清瞬间往后一靠,整个人弹了起来。
手腕上的珠子被撞的哗啦哗啦响。
“你让我教你们班???”
周衡斜靠在桌子边缘,点了点头,
手往放在旁边的蓝色文件夹一指,
“合同都给你拟好了。”
“十九班的课给季风季老师,你同意了的话,以后你就带我们班、十四到十六班四个班。”
“……”
这么大个消息,谁听了不是第一时间懵了个圈?明清往后退了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膝盖哐当一声,又砸在了桌角。
本来就有伤,疼得她呲牙咧嘴,直接身子呈一百八十度折叠,
“啊呀——”
周衡原本是跟她说完后,就转身去对面桌子上拿医药箱,因为他在摸明清的脑袋时,发现了跌破的伤。提着箱子回来,瞬间又看到了小明老师弯着腰,抱膝盖疼。
“……”
明清裤子上的确有一大滩印了的痕迹,因为裤子是红色的,血也是红的,所以最最初,周衡并没有看到明清膝盖也给磕破了。
他三步并一步走了上来,抄着明清的下腋就把她给抱到了桌面上。
捋掉桌子上所有的材料,夹着合同的文件夹也给撇开,腾出一块地儿。明清愣愣地被周衡抱上桌子,刚反应过来,脸一红。
周衡已经蹲下身,他挺高的,但桌子也高,
仰着头,握起明清摔到了的右腿。
裤管被往上推,一个大男人忽然就来撸你的裤子,换做多么钢铁直女都没办法无动于衷。明清脸色变得潮红,一阵羞耻往心里去钻,她双手往后退,推三阻四,声音都有些发紧,
“不是,周衡,你干嘛,放开我,别碰——你别碰……”
周衡用力攥了一下明清纤细的脚腕,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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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声“别动”,不带有任何的命令,却比命令还要制服人,
甚至还有些暧昧,莫名地情愫在涌动。
周衡把明清的裤腿挽到膝盖上,明清的小腿没有一丝赘肉,但也不是那种瘦削的纤细,是一种经过长时间年复一年训练而生出的健康美,线条很流畅,皮肤细腻的吹弹可破。
然而就是这么一条笔直都可以媲美芭蕾舞舞蹈演员的小细腿,
上面却刻着一条深邃、狰狞的疤痕。
疤痕很长,里面都泛了白,皮肉往外翻,翻处是比掐痕要深一点儿的红。
一看就是刀伤,大约三十公分,比冰鞋的冰刀稍微长出那么一点点,从脚踝到小腿肚往上。
一个女孩子家,小腿上留了这么条痕迹,说不丑陋,那是假的。
周衡又发现了除了这道比较醒目的伤痕外,明清的腿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短痕,深的浅的长的短的,有些已经很淡了,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随着时间的漂移逐渐没了影子,
还有些新划的,看得很清晰。
他的呼吸忽然就有些加深,白色的中筒袜微微往下堆落,周衡稍不注意下意识将明清袜子边缘往下勾了勾,明清就跟被人脱袜子似的,瞬间感觉到了不适,
又一次,想要抽离脚腕。
她还在以为,他只是在针对她膝盖上的伤。
“不是,我就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儿的,都不疼!周衡你先放手,我自己来好吧?我马上处理,你别攥着我的脚踝,你力气那么大,有点儿疼……”
“很疼?”
周公子指腹忽然擦上了明清那条最长的伤疤。
粗糙的茧子,轻微的压力。明清瞬间愣了,低下头,就看到了周衡正在打量她腿上的那一片伤。
那都是、这么多年,
为短道拼命,留下的证据。
空气刹那间宁静了,寂寞的烟,冰凉的风,只剩下陈老师不知道从哪个学生手里没收的水滴小沙漏,正在滴答滴答往下坠落着水珠。
所以说,膝盖上区区的一个磕破皮,就算流了不少鲜血,结了痂,
也不过是这条腿上最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疤痕。
周衡用手指磨着她的腿,明清偏了偏头,静默无言。她也没了思考意识,只是想到了好像似乎溜冰场上见面起,她和周衡之间那些推来推去拉来拉去的纠扯,
一下子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沉溺更暧昧了的潮流。
“疼么?”周衡擦了擦长痕的最里端,衔接着膝盖窝。
能摸到筋骨。
明清低着眼眸,贴了玻璃板的桌面,下面压着几张上一个老师留下来的照片。
她摇了摇头。
“早就不疼了。”
“我们当运动员的,谁还没个伤。”
“都……已经习惯了。”
周衡点点头,然后直起腰,抬手去拿药箱里的碘伏,
明清刚好转脸,两个人的眸子,瞬间就对了上来。
“……”
“……”
“……”
那是一双多么干净又澄澈的瞳孔,周围却泛着浓重的红,卧蚕凸起,边缘是水肿映出的光。
周衡转了一下手腕,拇指压在食指上,
轻轻,抿了下她的下眼睑。
“别哭啊。”
“……”
说完,他终于想起了正事儿,取了碘伏瓶子,抽出两根插着木棍的棉签,往里面棕色的液体里一裹,
提出,在瓶口顿了顿,
沾着向明清的膝盖。
棉棒点上去的那一瞬间,刺痛从膝盖沿着神经浑身炸开。也不知道是风吹散了坚韧凝结了娇气,明清忽然就感觉眼角一酸,她下意识想往回抽腿,眨了眨眼皮,还是忍不住放软了声音,
“疼……”
这实在是太不明清了。
周衡的手一顿,棉棒离开膝盖,抽气声减小了半分。
他抬头看着明清,胳膊伸直了,
揉了把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