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衡”这两个字。
此人似乎有种莫名的磁力,只要出现在哪儿,仅仅是个名字被提及,
就能瞬间引起一片褒贬不一的讨论声。
何老师叹了口气,坐回到收拾了一中午才收拾出来的桌子前,放下茶杯,
“不过别的不说,周公子这个人吧,虽然人不可了些,在教学方面,的确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过了他之手的材料,别说报到市里面去,就是更往上报、报省教育厅,都能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全胜。”
“……”
陈老师神秘一道,
“哎,你们说,周公子这能耐,会不会只是表面功夫啊?”
“你看他那身世、他那手腕,啧!拿枪的!”
“就他的背景,我觉得、很有可能他看材料看得那么准,其实根本不是实力上站得住脚——”
“而是——省里有人!”
何发顺:“……”
安老师荒唐一笑,无奈摇着头。
明清有些听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事情,在谈天中,她只听出来一个信息——
周衡、周大公子的家里,
很复杂。
周衡拿过枪。
现如今都法治社会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这种玩笑!明清当然不信,但也就是听听,老师们说的也松散不着调。
“对了小明!”陈老师忽然话锋一转,
又转回了明清身上。
明清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正在收拾东西,下午第三节刚好有课,这可是她的第一节体育课,
还是不太想马马虎虎应付。
陈老师顿了一下,先问她,
“下节有课?”
明清点点头,
“嗯。”
陈老师:“我怎么听说,你还教十九班?”
明清拿着花名册,将运动服脱下,只穿了一件印有“中国”两个大字的白T恤,
“是的。”
“下节课就是十九班的。”
“……”
陈老师脸色稍微一变,张了张嘴,
像是又有什么话很想说,
但是得斟酌一下。
半天,陈老师才有些叹息地继续道,
“唉,十九班那位置……”
“……”
明清大概率知道陈老师要说什么,微微一笑,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她准备准备,抱着花名册往门口走,
拉开门,眼看马上离开。
“小明,”陈老师在身后语重心长起来。
明清停下脚步,一回头。
陈老师:“在路上要是碰见了十九班隔壁的语文老师、隔壁隔壁十七班的班主任,”
“可千万——不要跟他起冲突啊!”
“……”
“嗯,”
“谢谢陈老师。”
……
*
时间还比较充裕,从回字楼六楼下楼到高二上体育课的小操场,走过去花不了五分钟。
明清一蹦一跳从旋转楼梯往下走,走一个台阶就跳一下。
过去在国家队的时候,她们队里有个训练是要用绳子拉着腰部,做单腿侧出的基础练习。楼梯的长度和宽度刚刚可以做一个单腿侧出的动作,做完一个往下跳一个台阶,又可以换个腿做下一个连续的交接。
明清背着手,反正楼道里也没什么人,她弓腰往下跳,跳一下就换一侧伸腿的方向,从六楼到五楼的楼梯,很快就被她给一二一跳完。
风从楼梯转弯平台的窗户里吹过,毕竟还处于夏末初秋,下午的太阳又比较大,
明清跳了一会儿,额头微微冒出来一些细汗,她直起身掐着腰,看了眼表,
见还有十分钟,还早,小明老师用手抹了把汗,撩了撩夹在裤腰带上面多出来的那部分T恤,
吹够风,就又背起手,
准备继续再跳两个。
只能说还是没办法彻底割舍,明清对短道速滑的热爱,从六岁那年第一次滑野冰被启蒙教练一眼相中时,就深深种在了自己的血液中骨子里。
十三个春秋,人生不算少的历程,短道速滑早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哪怕是可能往后余生再也没有摸着这条路的机会,
那些已经形成了的肌肉本能,
在每一次独自走路,远离世俗喧嚣之外一个人的独处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去做一下那些动作。
那是她的生命,是绽放了她整个青春的焰火!
但这个跳来跳去的动作,在正常人眼里,还是有些奇特的。明清就是趁着没人所以才挑战一下,她想要把五楼到四楼的也给跳完,跳的很快,屈膝伸腿蹲下身。
然而她刚蹲下去,身子往右边倾斜,将左腿横向伸出去横跨一整个台阶还没来得及起来那一刻,
下面的四楼台阶上,
却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明清抬头,还保持着蹲下去的姿势,
那个身体便已经走到了四楼的平台处,
转身,
开始往五楼走。
明清停在的位置刚好是五楼最上面倒数第二高的台阶,楼下人只要抬抬头,就刚好能跟蹲在台阶上的她,对视正着!
那人转上通向五楼的楼梯后,很自然、也就看到了明清。
四目交接,昏暗屋内深沉而又淡漠的那一回忆,
撕裂了整个大脑。
明清一愣,背着的手稍微攥了攥,
都忘记,自己的左腿,
还横跨霸占了五层楼梯倒数第二个台阶!
“周、周……”
“……”
撞上的人,
正是周衡!
明清不知怎么的,脑袋瞬间就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周大公子。
周衡看了她一眼,再次抬起了脚步,
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团空气,完全不入脑子,
越来越接近明清,往她脚腕靠着的那一侧墙走了走。
迈开修长的大腿,
一脚跨过两层台阶。
然后。
利落往楼上走去。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空气中还残存了一丁点儿淡淡的清香,应该是周公子洗干净点衬衣留下的。明清终于站起身,拉回点儿思绪。
腿都有些蹲麻,她也不顾去捶一捶,
瞬间转身,抬起头,望着通往六楼的方向。
那抹深色的身影,
却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无影无踪。